第十三章

直到紫色的光柱破空而来，顷刻间将黑暗的地宫照得雪亮。就像夏日夜晚划破天空的闪电一般，有着无穷的力量。地宫中的潮湿的墙壁和地面里的水分似乎被蒸发殆尽，一下子变得硬邦邦的，干燥的不真实。

黄泉第一次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目光射向那个小小的土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忍不住轻笑一声：“你们？不出我所料。”

攻击的主人一声不吭，保持着沉默，仿佛依旧在蓄着力准备着什么大招。黄泉也默默地将镜子抓得更紧了些，同时让身后的怪物放开一行人的影子，眯起眼睛准备对付来人。

来人按兵不动，与黄泉打起了口水仗。他的声音通过某种变声器的转换，成为一种类似合成的带有电音的奇怪音色，听着却不使人感到难受：“你的怪物是般若鬼王，超能系A级怪物，可以吞噬影子从而操控影子的原有主人。”

“哦？远道而来就为了说这个？”黄泉微微蹙眉。

倒是旁观者清。

失去对自己身体的管控能力的姐妹俩从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中摸索出一星半点的可用信息。

雪花的状况多半是因为这点。联想起向前发生的种种，幼冰努力通过眼神将想法传达给千琳。她们的姿势让她们眼神相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方便了她们。

千琳成功接收：没错，不只是雪花，我们现在也面临着随时被操控而去攻击别人的处境，必须拿回自己的影子。

“你手中拿的，是那面青晶石骨镜吧？”那边，无厘头的对话还在继续。来人的问话虽是疑问句，却有着十分肯定的语气，像是想要表达什么言语之外的东西，“那面骨镜加上般若鬼王的能力，能够禁锢人们的行动乃至思想。”

“你的独门绝技‘黄泉水'可以使人陷入噩梦之中，难以自拔。”

这下，连黄泉都吃惊于消息的准确程度，没有人错过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惊异：“消息倒是知道设不少啊，但你们就不害怕本大爷说出你们的信息嘛？”

对方不语，战斗就这样在沉默中开始了。

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声响，更没有任何提前的预警。只有一瞬间闪过的一丝寒光，只有利刃划破空气的嗡声。黄泉手中紧握着的照在她们身上的那镜子被一把匕首“叮”一声击中中心，在一行人努力用双耳辨别情况时候，镜子碎了一地。

身上的压迫感随之消失，方才未完成的动作依着惯性还有要继续的趋势，但人却已站住不动了。姐妹俩还有两只小狼从未感到过能行动是如此美好的事情，更何况是自己控制自己行动。

黄泉的表情能够被称为大惊失色：“青晶石的硬度有多大你们知道吗？！”

“我扔匕首的力道有多大你知道吗？”淡淡的反问堵得黄泉哑口无言。

来的人是在帮助我们！难以置信地站了一会后，几人如梦初醒般对视一眼，办法早就谱于心间。

“快，影子！”趁着黄泉思绪混乱，一行人勉强站稳就狂奔起来，试图在昏暗的大厅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可是没能成功———六个影子似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了，它们可能存在于硕大空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也可能……

千琳躲在幼冰的水盾后，低头沉思：“我明明看见黄泉让般若鬼王放开了我们的影子，会不会…因为光线太暗它们根本就不存在？！”

“有道理。”雪花大大喘了一口气，“那太好了！就是…琳琳姐，你不能再用你的能力了。”

没错，无论是火还是光，都会产生影子。千琳秀气的眉头蹙起：“或者…既然让光消失会影响到我们的攻击，那不如找到另一个极端，让光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充满这个范围。”

“那你会很累。”幼冰懂了。

千琳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别忘了，我们被上天眷顾着呀！”

“嗯哼。”幼冰揽过她的肩膀，俯下身尽量将自己隐匿于黑暗中，只留下那双绿瞳像夜晚的狼眼般反着光：“你们两个听好，马上你们琳琳姐要释放强光，你们的眼睛承受不了，听我的话乖乖进背包，千万别出来。”

“你们要打败黄泉，找到水？”冰花莫名激动起来，“我们！我们可以帮忙！”

“那太危……”

“我们可以从那边的一个梯子往上爬，说不定就能找到水呢！”雪花兴致勃勃地打断了幼冰到了嘴边的劝说，“如果一切顺利，水就会来；如果我们没有成功，也会乖乖想你说的闭上眼睛跑回来；要是我们遇到危险了…哎呀不会有事的！”大概是想构成排比句式，雪花不小心说出嘴边的第三句话，但及时收了尾。

该不该让它们去？千琳歪着头仔细听着那边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势均力敌，可目光却熠熠地看着幼冰。棕色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有些隐晦，就连反射出的光也有些黯淡。

“去吧，”幼冰的声音像是边咬着牙边说出来的，“一定要注意安全，做不到就赶快回来吧。”

看着冰花雪花像在草原上撒欢儿的马驹一样跑远了，千琳神色才微微凝重了一些，用衣服掩盖着将星光犬召唤出来，却只是欣慰地一笑：“它们太想表现自己了，好像总觉得我们救了它们，它们就欠了我们人情一样。”

“它们可是狼，”幼冰也遮住水晶狐出现时的光芒，“是时候让它们闯一闯了。作为我们的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

异口同声：

“准备好了吗？”

眩目的白光以千琳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瞬间就占满了整个大厅。视野中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影子，甚至连人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颗粒状白雾般，看不清楚。

光线铺天盖地而来，在大厅另一角激战的黄泉和不知名的人双双僵住了一秒，但又对着原本对手的模糊的轮廓发起攻击。但黄泉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他也不乘胜追击，反而只是虚张声势。应该激烈的对战好像因为千琳光线的到来变得有几分玩闹的意味。

两人在千琳拼了命维持着的光中疾步飞奔。幼冰拉着千琳，穿过整个房间，在黄泉的身影朦胧出现时停下脚步，有些气喘，但攻击丝毫没有怠慢。

“水晶狐，强力水柱。”幼冰挡在千琳前面，身边出现八个蓄势待发的水球，每一个水球都可以爆发成一道高压水柱。原本至多只有两条的水柱经过能力的加持，可以达到整整四倍之多。

水柱如同愤怒的巨龙呼啸而去，黄泉也及时收手，察觉到幼冰这次来势汹汹，便冲着战得正酣的来人吼了一句：“差不多玩够了昂，住手吧！”

如果说很黄泉的行为已经是很反常了，那么和他对战的人更是听话的过分。黄泉的话说完后，能量所发出的声音几乎瞬间消失，若不是人为造成的光格外耀眼，这里肯定又会陷入一片死寂。

就…不打了？幼冰方要说出口的命令硬生生被噎在喉咙口。难道他不是来帮她们的？她微微抿了抿嘴唇：原本她还想和那个人配合，彻底制服黄泉，但现在看来……

事情有些棘手，但身边的水元素已经不能收回了。幼冰淡定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挑起半边眉毛，四道水柱如离弦之箭，在半路上围成一个环形，圆环中心便是黄泉那黑洞洞的眼窝！

但是，不出她所料，黄泉这个人自从出场以来，除面对青晶石破碎的时候以外，就再也没有让他宝贵的半边脸做出任何一点多余的表情———只有戏虐，以及波澜不惊。他云淡风轻地穿梭于逐渐分裂成水针速度却丝毫不减的水柱之间，背着手，神情像极了从前村中提着把扇子悠哉悠哉散着步的老伯，事不关己，毫发无伤。

是的，毫发无伤！

一番攻击下来后，倒是幼冰自己一些疲惫，手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因为能量的爆发而闪烁的标记忽而暗淡下去，变得几乎不可见。

“姐，你歇会，我感觉好点了。”千琳伸手揉揉姐姐的肩膀，止住上下起伏的胸口，“这半边水柱先留着，马上给他泡个‘温泉’。”

幼冰点点头，顺势弯下腰，抵住有些岔气的腹部：就她来看，黄泉还有更加神秘的背景。无论是什么样的能力，都不会是像她们所想的那样，单单拥有一个可以吞噬别人影子的怪物。

她身前，千琳刚好挡住了她脸上思索的神色。千琳身边，星光犬在她的指挥下造出了一面由一枚枚小火星拼接成的火墙，名曰“星星之火”。从最中间的颗粒开始，它们一个个脱离火墙，像出膛的子弹直击黄泉面门。

但就算是如此微小的颗粒，在黄泉眼中也好像能够放慢一样，都一一被他轻松躲过。气定神闲的样子简直让千琳怀疑黄泉的半边骷髅脸是不是什么精密的高科技仪器，可以洞察一切。

而幼冰设置好的水柱还是在固定的时间发射了出去，竟将千琳的火星浇了个全军覆没，“哧哧”地冒着白气，发散出一股烧焦的气味，像是为姐妹俩这次的配合做出了最真实的评判：一塌糊涂。

“好啦，“黄泉甩甩手，表达尽心中的蔑视。他目送千琳悻悻然回到幼冰身后，仅剩的嘴角勾起，“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幼冰瞬间神经绷紧、汗毛倒竖，一身冷汗变得冰凉：看来她所预料到的“大招”要来了。

她下意识地挡了挡还在恢复的千琳，却换来了肚子上的剧痛。那一拳非常有力，是她迄今为止还从未经历过的。身体在那一刻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一股热流顺着喉管涌上来，在她嘴边挂上一道鲜红。

诧异地回头，面对她的是面无表情的千琳。攥紧的拳头僵硬地举在胸前，手上青筋分明。仔细看去，她对上了一双带着惊讶、歉意以及恐惧的棕眸。

完了。心中空洞的只剩下两个字。行动代替了思考，她快速移动着躲过因为光线的牵制而有些迟钝的被操控的影子，还是不觉思索———是什么时候？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在光线开始的时候或者之前，影子就没有回来？

千琳也只能用目光表达出心中的一百万个心疼。她浑身的细胞都在抗拒，但是表现不出任何。同样，在被支配的这段时间里，她的那还能正常运转的大脑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更可恶的是，黄泉仍然保持着打听你的光亮，这也意味着，她千琳必须消耗更多能量。

没法攻击，没法劝说，幼冰只能不断回避着傀儡一样的千琳，有时还心系冰花雪花。常常一个不留神就绊一跤，同时火舌就舔上她的双臂。不得不用水扑灭火灾，几轮下来，手臂也已又红又肿。仍然无计可施。

黄泉抱着手臂看热闹，突然觉得背后冷的刺骨，一道目光刺来，像是一把利刃，在他背上生生剜出两个洞。他好像懂了什么，拍拍手：“这个玩够了。”

幼冰仍不敢放松警惕。事实证明这是对的。

“般若鬼王，换一个玩吧。”

浮在空中的怪物听令，一点点扩大黑洞洞的嘴巴。等到了一定大小，口中浮现出一个球状物。球体的色泽奇特，红，黄，金，绿交织着，五彩斑斓，还隐隐闪着光。将球的颜色组成拆开来看，倒是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先前那个被般若鬼王一整个吞下去的能量球吗？！

幼冰脑中一阵嗡鸣，如临大敌般后退一步，但千琳也跟着逼近一步，动作稍自然了些，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整个挡在幼冰身前。无论从攻击她还是“帮助”她挡下这一攻击这两个方面讲，这都不好。

能量球缓缓暴露在空气中，速度逐渐加快，带动周边的气流，竟发出了“隆隆”声，随着大地的抖动，震撼到幼冰和千琳心中。

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毕竟小命都不在自己手上了。

可是这隆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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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繁霂

作者繁霡暑假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