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半晌，佩拉吉娅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缓缓道出深藏已久的想法。

　　“我也喜欢你，早在你之前。可是……”她顿了一下，十分不忍地说出接下来的内容：“我终有一天要走的。”

　　“为什么？”原以为雪灵会哭出来，事实上她虽难掩愁色，语气还是那样的平稳，“潘云不好吗？”

　　“潘云很好，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可是我离开家太久了，况且也没有完成游遍整个世界的梦想。所以……”

　　“你不用说了。”雪灵打断她，“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梦想很重要，就像我梦想做一个好女王一样。不要因为任何人改变你的梦想，你是对的。”

　　佩拉吉娅在将这一切说出来之前，做过无数个预想，做好雪灵哭着指责她、求她别走或是直接生气跑开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她是这么的冷静，竟说出这些理解她的话来。

　　“谢谢你雪灵，谢谢你能理解我。”

　　那天之后，两人的交流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倒不是怄气，只是谁也无法像之前那般从容自然地面对彼此。

　　有时候，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造成的影响将无法挽回，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那么，是时候该离开了。

　　青葱玉指拨动琴弦，一个个饱满的音符自精雕细琢的桃木琴上倾泻而出，连成流畅的旋律，或高昂急促，或低沉幽怨，戚戚绵绵，不绝于耳。

　　窗外忽地飘来熟悉的歌声，伴着琴音，空灵而轻柔，在这寂静的夜晚，万物仿佛枕着这歌声进入梦乡。

　　“姐姐……你快醒醒……”梦灵站在床边用力摇晃熟睡的雪灵，边哭边喊。

　　“嗯……”雪灵翻了个身，发出小猫一样慵懒的哼声，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只觉身体格外沉重。

　　“……姐姐……快……佩拉姐姐……”

　　梦灵的话传到耳中，原是模模糊糊的，只一听到佩拉吉娅的名字，雪灵瞬间清醒，唰地一下直直坐起。

　　“你说佩拉怎么了？”

　　还没等梦灵回答，她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急忙下床，匆匆夺门而出。

　　“你要走了？”望着那渐远的背影，雪灵大声叫住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就这样不辞而别吗？”

　　远到有些模糊的背影闻声止步，转过身，淡金色的波浪卷发向身后飘散开来，像极了微风吹过朝阳照耀的海面。

　　“对不起，我怕一见到你就舍不得离开……”

　　雪灵飞奔而来，一把将这个即将离去的客人紧紧抱住，乌黑的飞扬秀发被晨光染上了与之相似的金黄色。

　　“佩拉吉娅是笨蛋！”少女松开手，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一颗颗滑落，“我不送你，你自己要怎样下山？”

　　和之前几次下凡一样，雪灵架着七彩祥云，拉着佩拉吉娅的手，穿越云层而下。不同的是，之前她还能拉着这只手一同回到潘云，这次却不能了。

　　“我送你到海边吧。”雪灵语气恢复了平静，眼角微红，“正好我想亲眼看看大海。”

　　佩拉吉娅苦笑一下，缓缓道：“没想到第一次带你看海就是离别。”

　　“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分开……”雪灵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又沉默良久，声音稍大了一些：“要不是梦灵叫我，也许就错过了。”

　　“是迷魂歌哦。”佩拉吉娅倒是坦诚，直言道出了真相，“我在你房外唱了一夜，让你沉睡不要醒来。”

　　“我说呢，明明还在弹琴，再醒来却睡到了床上。”雪灵觉得被摆了一道，“你等我练成醒魂曲，专门对付你！”

　　海面是深邃的蔚蓝，海浪随风轻轻摆动，波光像是舞动的精灵，踩在浪尖随波变幻。几只海鸥盘旋在半空，和着波浪的律动有节奏地鸣唱，声音传向薄厚不均的云层。少女们手牵手漫步在海岸，默默等待离别的到来。

　　“你走了，我们之间的爱会不会也随风消散在大海？”望着茫茫大海，海浪每一次跃动，都牵动着雪灵迷茫的心。

　　“不会的。”佩拉吉娅看向她，坚定道，“我们的爱会像天空，永远守护着大海。”

　　她们紧紧相拥，用力感受对方的肌肤和温度，企图用这种方式留住对方全部的温柔，很久才放开。

　　海风吹拂着脸庞，连带着拨弄出几绺发丝来。

　　“不如这样，我们定一个十年的约定吧。”清冷空灵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十年？哪里的十年？”雪灵像是被这个提议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潘云十年，凡间百年。”佩拉吉娅用手捋着头发，偏着头看向心爱的女孩，眼中饱含深情，“我的父母已经两百岁了，我用一百年陪他们走过人生最后一程，然后就回来找你，到时候再也不分开。”

　　“那我们说好，十年的时间，我也会成为一代明君，给神树的子孙后代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等梦灵长大了，把国家交给她，我带你走遍世界各地。从此天涯海角，同归同去。”

　　“哈哈，梦灵听到了还不定怎么想，亏她那么喜欢你。”微红的眼角眯起，作月牙状，这是雪灵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阻止眼泪夺眶而出。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佩拉吉娅不忍看到她伤心流泪的样子，即便内心还有千言万语想要一一说与她听，也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纵身跳进海里，光芒闪过，飞溅的水花落回海面，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海面依旧泛着悠悠波浪，好像从没有一个叫佩拉吉娅的小美人鱼出现过一样。

　　雪灵指尖轻触嘴唇，只有这里的触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眼泪如断线的珠帘般簌簌而下，她望着无边的大海，缓缓伸出手去。

　　“不要走……”

　　无论她怎样哭喊，也不会有人听到、不会有人回应了。

　　她也是知道这一点，等到此刻才将真实情绪尽情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