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下面的人？他们对这棵树有印象吗？”当果实离开树枝来到土地，一个新的生命才算真正开始，他们没有亲眼见过神树，这点让雪灵想不清楚。

　　“可能是原始的记忆吧，他们吟诗作对，谱曲作词，不断歌颂着神树。只有你是傻瓜，这都不知道。”小飞刚好回来，不放过任何一个逞口舌之快的机会。

　　“真的吗……”

　　雪灵话还没问完，小飞就唱着歌继续他的工作。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雪灵噘起嘴。

　　“要我说，你算是这里的首领了吧。”白皙纤长的手指托着尖尖的下巴，“用我们那里的说法，你就是女王，你在管理一个国度，怎么能不了解民情呢？”

　　“女王？那是什么？”

　　“在我们生活的地方，通常有王，King，或女王Queen，他们是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管理他们名下的人口和土地。”佩拉吉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就是这里的统治者，是女王，神树所生的人们就是你的子民，他们生活的地方就是你的领土。”

　　“原来是这样……”雪灵听得很认真，尽管有些似懂非懂。

　　佩拉吉娅见她听进去了一些，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想法：“所以，作为女王，你只负责人口的降生是远远不够的，你要了解并管理他们在下面的生活，和你的子民有一定的互动，这样才能让这个国度越来越繁荣。”

　　沉思片刻，雪灵消化理解了其中的内涵，仰头看向眼前的引路人，眼中带着一丝坚定的光芒：“你说的对，我之前从没想过这些，也没有去过山下的世界，是时候该下山去看看了！”

　　雪灵驾着一片云，紧紧握着佩拉吉娅的手，生怕她掉下去。一旁的佩拉吉娅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脚踩云朵飞下高山，难免有些紧张，也牢牢握住雪灵的手以回应。

　　手心传来的触感依旧冰凉，少女的心里却生出几分暖意，那只手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给她勇气，使她心安。如果可以握着她的手，走向未知的远方，该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一件事。

　　往后余生，如此，甚好。

　　云朵落在一个大院的屋顶，院内张灯结彩，摆着几大桌丰盛宴席，客人围坐在桌边谈笑风生，穿着粗布麻衣的仆从来来回回穿梭在院中。身着喜服的男人站在大院正门，迎接浩浩荡荡的车队。

　　“山上一年，凡间十年。下面的人已经自发过上了成规模的生活，真好。”雪灵托着腮，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旁边的佩拉吉娅脸色却闻之一变。

　　“你说的是真的吗？山上和山下有这么大的时差……”

　　“小时候听神鸟告诉我，现在亲眼目睹，可以确定了。”雪灵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佩拉吉娅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我才不信。”

　　“真的没事啦……”

　　新娘走下车，一身大红色嫁衣分外惊艳，轻纱做的盖头随风飘逸，将带着红妆的面容隐隐约约地遮盖住，透着一丝丝朦胧与神秘。

　　这一幕映在雪灵乌黑透亮的大眼睛里，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

　　期待，是从未有过的期待。

　　她突然期待着某天自己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加身通往一生幸福的模样。

　　绿水晶般的眸子将少女心事尽收眼底。

　　潘云山上，梦灵正在逗弄家门口的小兔子，听着远处传来不休的争论声，越来越近。

　　雪灵和佩拉吉娅进门，嘴上依然谁也不让谁。

　　关系那么好的两个姐姐，现在竟然开始争执。梦灵小小的脑袋想不到为什么，只知道她不喜欢看到两个姐姐吵架，想让她们好好相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姐姐，佩拉姐姐，你们在吵什么啊？”

　　“我们这不是吵，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意见分歧啦……”雪灵蹲在梦灵面前，恢复了温柔的模样。

　　“对，有一点我们没有办法达成一致。”佩拉吉娅也蹲了下来，“不如你来听一听，看看我们谁是对的。”

　　“还用问吗，我妹肯定向着我。”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帮理不帮亲？”

　　梦灵也很无奈，两个那么大的人，现在就像两个小朋友吵架一样，简直比她还幼稚。

　　“是这样的。”雪灵解释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在凡间偶然看到有人娶亲，我说等我结婚那天一定要穿上那样的红色嫁衣。”

　　“然后我说我们的白纱裙也很美，不输你们的红衣。”佩拉吉娅补充道。

　　“然后我说红色是最美的嫁衣颜色，我一定要穿红的。”

　　“然后我说明明白色最漂亮，我想看她穿白色，她却说死人才穿白色……明明白色是象征纯洁忠贞的颜色！”

　　“结婚这样大喜的事情，当然要配上红色这种喜庆吉利的颜色！”

　　“白色！”

　　“红色！”

　　……

　　大人的世界都是这么无聊的吗？这样一点小事也能引起这样的争执……

　　梦灵拉起两人的手，将她们的手搭在一起，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示意她们握手言和。

　　“那就姐姐穿红色，佩拉姐姐穿白色，你们结婚就好了！我想看姐姐们结婚！”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个少女都红了脸。

　　“梦梦你瞎说什么呢，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结婚……”雪灵话没说完，就被佩拉吉娅打断了。

　　“谁说的，只要是相爱的两个人，都有结婚的权力！你是这里的女王，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你就是这里的规矩。”

　　她后面还有一句话想问，思来想去，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因为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她不怕离开熟悉的家乡，不怕前往未知的领域，也不怕攀登入云的高山，却害怕不能给她一个好的未来，害怕随意的许诺会耽误她的人生。

　　她才十四岁，她是东方的女王，她应该不受干扰安安静静地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长大，而自己属于大海，注定漂泊。

　　她想等她长大，成为一位优秀的统治者，自己也处理好一切杂事，了无牵挂。

　　然后轻唤她的名字，正式问她：

　　雪，如果女人和女人可以结婚，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