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窗外夜色正浓，小屋里昏黄烛火摇曳，照在小雏菊花瓣般白皙柔嫩的肌肤，为深邃挺拔的轮廓添上一抹朦胧的温柔。

　　雪灵为金发少女换完药，起身准备将药箱放回原处。

　　“我睡了你的床，你怎么办？”金发少女叫住她。

　　“没关系，我和我妹妹挤一挤就可以。”雪灵放下药箱，又来到床前坐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又这么受伤昏迷的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类能看见她，不排斥她，甚至带着善意和她接触，小人鱼很高兴地谈起她的经历。

　　“我叫佩拉吉娅，来自西海海域深处的人鱼一族。我不满足于和族人们一样每天唱歌跳舞的生活，一心向往人类的世界。听闻大陆的东方有人类生存，还有座神秘的仙山，那是东方人类的生命之源，我就下定决心要来看看。”

　　“西海？”雪灵从没听说过山上和山下之外的世界，“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

　　“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域，就和你发现我的小溪一样都是由水组成，但是可比那条小溪大太多了。”

　　“比潘云山还要大吗？”

　　“应该吧，我可是游了好久好久才到达另一片海域呢。”佩拉吉娅接着回忆，“我一路向南，不知道游了多久，海水的温度明显高于我的家乡，还见到了一些长得奇奇怪怪的海洋生物，那里应该就是南海了。”

　　“南海又是哪里？”雪灵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南海在大陆的南端，我要从大陆西边到东边走海路，只能经过南部海域。”佩拉吉娅耐心地解释道，“我又游啊游，海水的温度又冷了下去，鱼虾又变了一种样子，颜色不再那么鲜艳，我猜这一定就是东海了。”

　　“你说的应该就是我们这里的海域了。”雪灵总算听到了一个相对熟悉的地方，“我们这里的小溪水流下山去，在山下变成江河湖泊，最终汇入大海。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大海，只知道河边与海边是适合山下人类居住的地方。”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人类。”佩拉吉娅皱起眉头，似乎对这段回忆不太满意，“我浮上海面，开始寻找河流入海口，听族里老人说河流从山上流入海洋，只要沿着河水逆流而上就能到达山顶。在岸边我遇到了不少人类，长着和你们一样的黑头发黑眼睛。我想和他们搭话，可是他们好像并不喜欢我。有的看不到我，有的离老远冲我尖叫、冲我扔石头，有的转头就跑，还有的捂上孩子的耳朵和眼睛，带着不友善的眼神对空气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替他们向你道歉，请不要怪罪他们。”雪灵站起来，朝着床上委屈的冒险家深深鞠了一躬。“他们很胆小，因为他们的生命太脆弱了，不得不小心谨慎些。其实我刚见你也吓了一跳呢，不过我足够强大所以不觉得害怕。”

　　佩拉吉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淡然道：“没关系的，我已经不介意了。人类确实脆弱，他们根本伤不到我。”

　　“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都是山石草木害的啦。”佩拉吉娅边说边轻抚身上的伤口，“我终于找到了河流入海口，逆着水流寻找源头。刚开始的路相对好走，后来我凭着判断找到了上山的水流。潘云山又高又陡，不过仙山嘛，也合乎我的意料。我在逆流而上的过程中费劲力气，几次差点就被水流冲跑了。越往海拔高的地方游，水面越窄，水也越浅。水底的石头不断划破我的皮肤，岸上的草木也会趁我不注意偷袭我一下。不过来都来了，我不想放弃，最终还是凭着我惊人的毅力成功抵达山顶。”

　　“哈哈，凭着惊人的毅力然后就晕倒在岸边？”雪灵忍不住打趣道。

　　“支撑到最后一刻已经是一种奇迹了。”佩拉吉娅苦笑。

　　“也是，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果实被送下山，却从没有人爬上来。”雪灵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艰辛，虽然故事还没有听够，但她知道远道而来的客人此时需要休息，便不再叨扰：“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好好睡一觉。”

　　烛火在绿水晶一样的眼瞳中跃动，冰凉的手握住温暖的手，红樱桃般晶莹饱满的唇在上面留下轻轻一吻：“晚安。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美丽的小姐。”

　　一抹绯红爬上稚嫩的脸颊，雪灵迅速把手抽出来，大喝道：“你这是干嘛！？”

　　“晚安吻啊，临睡前家里人之间的小小仪式。你们没有吗？”佩拉吉娅被这个反应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她们长相上都有那么大的差距，生活习惯和社交礼仪自然会有不同。“很抱歉，无意冒犯。”

　　淡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至腰间，卷卷的，如同海上的波浪，一双清透的绿中泛着蓝的眸子就像品质上佳的水晶，是那样的干净，没有一点瑕疵。

　　这就是大海的颜色吗？

　　“没关系，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之前从没有这样的习惯，我的反应太过激了。”雪灵的脸颊依然燥热，心脏扑通扑通地飞快跳动，“我……我叫雪灵，我的妹妹叫梦灵。”

　　“你们的名字真美。”

　　“你的名字也是。那么，这次真的晚安了。”

　　雪灵端着蜡烛走进梦灵的房间，佩拉吉娅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眼中闪现一抹意味深长。

　　“祖母说过，女孩子遇到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是最好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