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狱的最底层

一年之后，魔界深渊之上。

维吉尔半跪在冰冷彻骨的流水中，面前站着的红衣男子，是他的弟弟但丁，和他拥有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银发。

他败在了弟弟手下，腰间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鲜血顺着身体留下，迅速扩散在湍急的河水中，染红了附近一大片水域。

他胸前的母亲的遗物，红宝石项链被斩断了，挂坠跌落进了河水中，他急忙将挂坠抓了回手中。同时踉跄着站了起来。他将项链收回怀中，喃喃自语到：“这是我的东西，我不会交给任何人。斯巴达继承人之物。”

他思绪已经有些混乱，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准备，搜寻，最终竟然是这个结果。一年前，他从弗杜那得到父亲的残破手稿，从手稿里，他确定父亲将自己的强大力量封印了起来，但是具体位置和解开封印的方法却没有找到。他在图书馆搜寻线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阴险的男人，阿克汉姆，自称自己知道斯巴达之力的封印位置和解封方法。于是两人携手解开一重一重封印。为了拿到解开封印的另一半钥匙——弟弟的项链，他不惜向自己的弟弟痛下杀手。却不料，他被阿克汉姆欺骗了，最终阿克汉姆夺走了父亲的力量。他和但丁虽然联手消灭了阿克汉姆，但是兄弟二人还是因为观念不合打了起来。没想到，他最终败在了但丁手下。

花了么多努力，最终都白费了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得到父亲的力量？他盯着但丁，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幸运？当年母亲在恶魔面前舍命也要先保护你，而我，无论经历了怎么样的挫折和苦痛，最终还是无法战胜你吗？

他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愤怒、不甘，同时，已经精疲力竭和伤痕累累的身体让他感到一阵倦意。

他缓慢地顺着河流往后退，身后便是悬崖，汹涌的河水直泻而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魔界底端。

但丁看见他已经站在了悬崖地边缘，冲忙往他跑了几步，向他伸出了手。

“你走吧。”维吉尔将阎魔刀尖端抵在了但丁咽喉上，他强行压住自己翻涌的激烈情绪，同时很清晰地感到，自己已经不愿意再和但丁共处一分钟。“你应该不想坠入魔界吧，我要留在这里，这是父亲的故乡。”说完往后倒去，任自己的身躯向深渊跌去。

但丁发出了一身叫喊，往前扑去，想伸手拉他回来。维吉尔冷漠地看着他，扬手便是一刀，给但丁划出了一条贯穿整个手掌的伤口，阻挡了但丁的前行。与此同时，在悬崖便呼呼的风声和湍急的水流声中，他便如一只大鸟，展翅往深渊的最底部掠去。但丁站在悬崖边缘，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深渊中，然后愣愣地看着自己手掌上那道深深的伤痕，但是他感到疼痛不已的，竟是自己的胸膛。

魔界有多深？没有人知道，因为到过魔界最深处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维吉尔落到了这里，他的身体硬生生抗住了落地的巨大的冲击力。周围是一片广阔的血池，浓烈的血腥气息围绕在他的周围，几乎让他窒息。

他艰难地喘息着，杵着阎魔刀站了起来。脚下的血池广阔得看不到边，由近到远，目力所及之处，都是残垣断壁，各种各样的枯骨，有恶魔的，也有人类的。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在这里生存下来吧。

这时，他的前方半空中，出现了几团红色的亮光，他抬起头，三只巨大的发着红光的诡异眼睛浮现在半空中。他马上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他毫无畏惧，面上反而浮现出一丝自负：“能和魔帝交手，也是挺幸运的。如果当年我的父亲能打败你，那么没有理由我就不能！”

阎魔刀拔剑出鞘，他向着魔帝的方向直冲而去。

但丁在悬崖便伫立了良久。他回忆起多年前，他老是缠着维吉尔打架，维吉尔喜欢看书，不想搭理但丁，他就抢走维吉尔的书强迫他跟自己打，惹得维吉尔气急败坏……

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你觉得我还是那个胡搅蛮缠的顽皮孩子吗？在你眼里，我只会妨碍到你？但丁默默想到。片刻之后，他突然下定了决心，前行两步，也从悬崖上直直跃下。

“可恶的斯巴达之子！你父亲背叛我的罪行，今天必然由你来加倍偿还！”

魔帝蒙迪斯的声音仿佛雷鸣，震耳欲聋。它是一个极其丑陋巨大的恶魔，整个身躯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手臂和手掌，本应该长头的位置，伸出三只足有数米宽的手掌，每个手掌上面都长着一只硕大的红色的眼睛。猩红的眼球直直盯着维吉尔，诡异而可怖。

维吉尔已经和它斗了几十个回合。蒙迪斯虽然丑陋，但是身为魔帝，它的强大是魔界众生从未质疑的。他几乎拥有了恶魔全能的力量，它能控制雷电、火焰、狂风、冰霜。带着对斯巴达刻骨的仇恨，魔帝狂暴的攻击汹涌而来，而阎魔刀给它留下的伤痕，无论深浅，很快就自动愈合了，几乎无法给它造成有效的伤害。

维吉尔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他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躯体上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他的愈合能力也大大减弱了。眼角流下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几乎是靠着本能和蒙迪斯在战斗了，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最后，他终于跪倒在地上，仅靠着阎魔刀支撑自己的身体。

“叛徒之子，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你会时时刻刻受尽折磨，永远不得解脱！”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把将他紧紧抓住。

维吉尔已经无力挣扎，虽然他并不甘愿认输，但也只能任魔帝将他拖向废墟和尸骨深处……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过，几十发附魔的子弹高速射入魔帝的身体，魔帝吃痛，顿时发出一阵咆哮：

“是谁？还有谁敢挑战我的力量？”

一道红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掠下，沉重的大剑斩过魔帝身躯，迸出一股黑色的血花。

魔帝发出一声痛呼，顿时维吉尔感到身躯一松，跌到了地上。

但丁站在他身前，面向蒙迪斯，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嘿！你这个蠢家伙，应该找面镜子好好把你自己模样看清楚。长成这副丑样子就该老老实实躲在洞穴里面，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另一个斯巴达之子！”魔帝并没有理会但丁的冷嘲热讽，“你来得正好，今天正好把你们一网打尽！”

魔帝浮到了半空之中，大喝了一声，血池中的鲜血被震起了阵阵波浪。无数的球状闪电和火球密密麻麻落下，但丁毫无畏惧，举起叛逆大剑，飞速舞动，将两人周围的闪电和火球纷纷斩落。

但丁一边舞动大剑，一边转头对维吉尔大声喊道：“老哥，你难道忘了吗，从小时候起，你被我打败的次数就多得数不清了。”维吉尔满脸都是血痕，银发也几乎被血全部染红，他没有抬头，看不清脸上有何表情。

闪电和火球落尽，但丁马上拔出黑檀木和白象牙，急速的子弹如暴雨一般向魔帝射去。他继续忙里偷闲地喊道：“再多一次有什么好介意的，用得着从这个丑东西身上找回自信吗？”

双枪稍微阻滞了魔帝的行动，但几乎无法给它造成什么伤害。一阵红光闪过，但丁化身恶魔，张开双翼直飞而上，举起大剑，瞬间就向蒙迪斯刺出了无数剑。

蒙迪斯这下受到的伤害不小，它顿时狂怒起来，大大小小的手掌疯狂地抡出，但丁躲闪不及，被一个巴掌拍到了地上。

这时，维吉尔已经站了起来，短暂的休息，让他恢复了一些魔力。他也化身魔人，阎魔刀再次向蒙迪斯斩去，但丁听到了他身后留下的声音：“胡说，明明是我赢的更多，你几乎就没有赢过我！”

蒙迪斯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强，兄弟二人和它斗得天昏地暗。逐渐地，出于一种原始的本能，他俩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全然不顾魔帝的攻击，刀剑夹着子弹的攻击狂风暴雨般落下，刀剑声和雷鸣闪电连绵不断，但丁的胸膛和腹部都被蒙迪斯的雷电击穿，他似乎对这几乎致命的伤害浑然不觉，手中的攻势丝毫没有减慢。魔帝受到的伤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而兄弟俩从不同角度的轮番袭击让它疲于应付，不少攻击都落了空。它无数次嘶吼和狂暴后，所有的攻击都明显慢了下来。

魔帝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魔力，被大剑和太刀斩落在地，它愤怒地发出一阵阵嘶吼，但已经无济于事了。这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撕扯出无数裂缝，地上的鲜血很快就被吸了进去，消失不见。四周无数的巨石纷纷落下，仿佛世界末日到来。这块空间本来是魔帝用魔力凭空造出，如今它已经濒死，这块空间也即将崩溃。

巨大的裂隙出现在蒙迪斯身下，它挣扎嘶叫着被拖了进去，然后被封在了异度的空间中。

维吉尔和但丁在深渊之上已经互相斗过几场。本来就已是强弩之末，再经过这一场大战，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丁抹去嘴角和眼角流下的鲜血，撑在叛逆上，强行睁开双眼，竭力保持自己不倒下。

维吉尔伏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再强悍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如此极限的战斗和创伤。他真的想就躺在地上，一根手指头也不愿再挪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两人脚下的地面也逐渐开裂，并向下塌陷。

“维吉尔！你脑子还没被打坏吧？你想留下来陪那个丑家伙吗？赶紧开传送门离开这里！”但丁虽然带着调侃，语气却很是焦急。维吉尔咬紧牙关，用最后的毅力站起身，右手迅速用阎魔刀在空中斩出一个“十”字，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招呼背后的但丁：“快点！”便冲进了裂开的空间，但丁紧跟其后。

兄弟俩刚一离开，在天崩地裂中，这片空间彻底崩溃了。

情急之下，维吉尔根本没有时间选择时空裂斩的目的地。去哪里都可以，只要离开此地，电光火石间，这个念头瞬间闪过。下一刻，他俩就重重跌到了松软的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