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人狗

次日，云轻一大早问王逸要了令牌，和景子安一同去义庄看尸体。

一进义庄一股腐臭味便扑面而来，景子安和云轻赶忙戴上面罩。义庄的屋子很大，但尸体还是放了两排，它们被有序地排列着，每具都盖着一块白布。二人数了一下，有二十一具。

云轻翻开一具尸体的白布。可以看得出那人的年龄不是很大。烧伤的位置大多已经结痂泛黄，零稀的水疱些许破裂，边上黏着淡黄色干涸液体。七窍附近留有褐色血迹。嘴巴大张着里面却空荡荡，舌头不知到哪去了，只剩一个血褐色的参差断面。眼睛翻出眼白，眼白上面附有缕缕血丝。裸露的皮肤尸斑遍布，身上已隐约可见蛆虫蠕动。

云轻看了一圈，每一块白布下都是一张本该神采飞扬的年轻面庞。其中最大的不过与她年纪相仿，最小的也就刚上学堂。云轻看着这些逝去的年轻生命，徒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云轻以前也除过不少灵，但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见，饶是当年那件事也没有这么惨烈，她紧握着拳，咬牙道：别让我抓住你，否则定将你生魂扯裂。

景子安早已经蹲在外面吐的昏天黑地。

云轻给诸位盖好布，便掩上门走了出来。景子安还在门口吐着。云轻给他拍了拍背，问道：“好点了吗？”

景子安忙站起来，“没事儿了。”

云轻看他还有些泛白的脸色，淡淡道：“回去吧。”

景子安跟上云轻的脚步，行在云轻的身侧：“师尊发现什么了吗？”

云轻：“这怨灵是在报仇。”

景子安：“难道它生前是老师？他们看起来有大有小，能接触到这么多不同年龄段学生的人也就只有老师了吧。”

“不一定，也许这些只是和它恨的人有什么共同点而已。”说罢云轻又补充道：“而且有些仇相互之间不认识也能结。”

※※※※

回到府中时，纪风早已在等。

云轻推门进屋：“怎么样？”

纪风将门关上后转身道：“仙主，什么也没有查到，学堂很干净。”

云轻问道：“所有的学堂都去了吗？”

纪风：“只有一个学堂，所有的死者都是一个学堂的。”

云轻闻言攒起了眉头：“嗯，知道了，你先休息吧。”

纪风应下，随即出门。

云轻想起王逸寄给仙山剑派的信里说这是件小事，还特意叮嘱不必着急。她心道：看来这城主另有所图啊。

云轻想事情时喜欢看窗外。所以便倚在窗口。窗外景子安正在和城主家的丫鬟交谈什么，那丫鬟长得还不错，清秀可人。不知景子安说了什么，丫鬟笑的一脸娇羞。云轻觉得有些刺眼。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丫鬟将自己的手绢塞给景子安，景子安推脱了几下后竟收进怀里。云轻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怒火窜到嗓子眼儿。‘嘭’地一声她将窗子关上，惊得窗下晒太阳的懒猫一通乱窜。

景子安闻声瞥了眼窗子。随后便继续与女丫鬟交涉。

云轻觉得心情烦躁，于是便在城主府内溜达。她的方向感很差，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不过她倒是心平气和，也可能是因为经常这样，所以习以为常。

后来连个丫鬟都见不到了，偌大的园子只有她一人，那园子与寻常富人家的园子不太一样，种的不是花草而是一片高大密林，树木奇高，遮住了日头，笼出一片黑影，走在其中有阴森寒冷之感。

云轻穿过密林，便见一小黑铁门，说是门，其实就是一块铁板嵌在墙里。看起来不像是通人的，也不像是用来放置什么物品的。

这时一老婆子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从另一头走来，那少年手里拿着个食盒，食盒微微颤抖。云轻赶忙掩身于林。

老婆子安嘱着少年：“待会儿你用这鱼竿吊着食盒，将食盒送进去就好。”

少年哆嗦着点头。

老婆子见状斥责道：“就是让你送个饭，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不想要银子了，想想你病床上的母亲。”说着她打了少年一下，“手别抖，若是待会儿食盒撒了，紧着你的皮肉。”

少年紧紧握住食盒，可能是认为握紧了食盒就不会撒了，却不想食盒抖得更厉害。里面的盘碗撞得轻微响动。

老婆子白了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

到了墙边，少年用老婆子递来的鱼竿吃力地挑起食盒，食盒颤颤巍巍地越过高墙向下滑去。过了一会儿，少年将鱼竿拽回，杆上的食盒已经不见。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跑向等在林子旁的老婆子。

老婆子接过他的鱼竿，又领着他出了树林。云轻见二人走远，才从密林的另一头闪出身子。

云轻望着那门，心道：既是来送饭，那里面一定是有活物，有活物却将铁板嵌在墙里，难不成是不想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随后云轻脚尖点地，稳稳落在墙沿。

里面的活物正趴在地上吃刚才送来的饭，奇怪的是他看起来是人，却又不像人。云轻沿着墙走了一段，远远瞥见那‘人’竟没有手指。两只手光秃秃的只有掌。

云轻站在墙上很有耐心的等他吃完，随后指尖凝起白光指向他，白光点进他的头。他便软趴趴地伏倒在地。

云轻掠下墙沿，上前检查那‘人’。它的手指脚趾都不知去向，脚筋手筋尽数被挑断。

可能是它自己撕扯的，身上的衣杉有些破烂，裸露的皮肤没有一处好的全是烧伤，干皱收缩的皮肤泛黄发黑，水疱已经发脓腐烂。

脸更是吓人，满脸脓疮烂肉，还附着些抓伤的血痕，云轻捏起它的脸时吓得险些松手。她细看了一下发现它的舌头也没了。

云轻暗想：这样看起来竟是比其他人更痛苦，莫非这便是怨灵的仇人。

这时原本应该昏迷的‘人’突然奋起，一口咬向云轻的脚踝，猝不及防被它咬中，云轻下意识抬腿就是一脚，不料这‘人’竟丝毫没有松动，牙还紧紧地嵌在云轻的皮肉里，云轻左手凝结灵力，白光砸向它，随即它一跃，竟是躲开了。

它滑出几米后，复而秃掌撑地，凌空跃起，冲着云轻的脖子袭来。云轻手持梅见横扫过去。它立刻退了回去。

恍惚间，云轻觉得它让自己想起了李屠夫家门口的恶犬。

‘人狗’不再攻击，伏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它张着嘴，口水如珠滴滴渗落，眼神似狼盯着猎物般凶狠。

云轻知不能伤它，否则会打草惊蛇，于是没有过多纠缠转身跃上墙沿。

它扑了一下没有追上，随后趴在墙上，眼睛紧紧地盯着云轻，嘴里呜呜地出声，这下更像是恶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