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来一点酒,再上两个小菜!”男人的手在半空中挥动着,头发上的雨珠随着动作四处飘酒到人群中间。
周明希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碟油炸花生米和一盘熟牛肉,手臂上还挂着一瓶烧酒,花生上大颗的盐粒清晰可见,空气中满是肉香:“来了来了。”
盘子上桌,那边又有客人呦喝起来,周明弟转身答应着,又进了厨房。
夜晚,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店里的客人早已散去。昏黄的灯光下,只有几只飞蛾绕着灯罩久久不肯离去。周明希在柜台后算着今天酒馆的盈余,目光时而瞥向门外,似乎在等人。
远处,有人披着蓑衣姗姗来迟,周明希赶忙迎上去,接下王保江的钓竿。
“下雨天就别出去钓鱼了。”她嗔怪。
“害,习惯了,不坐一会心里不踏实。”王保江笑笑,将烟枪放在柜台上,磨得发亮的枪身泛着铜光。
蓑衣静静地守在门后,雨水在地上形成一个小水洼。周明希将门拴好,熄了灯缓步走回自己房间。
夜色沉沉,月光皎洁如水,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展平,就着月光写到:
“哥,你最近可还好?家里的酒馆经营的越来越好,我考虑雇一个人帮我了。听说又要打仗,你在前方要小心,照顾好自己。饭要记得按时吃,别弄坏了身体。天气越发的凉了,棉衣记得备着,穿暖和点。莫硬撑,家里有我呢,你只管做好你的事!”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考,她急忙放下笔,起身向东厢房而去。
确认王保江没事后,她又回了房间,思索许久,提笔另起一行。
“江哥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正值入冬,气温降的快,他整日整日地咳嗽,可不愿吃大夫给的药。店里的事都给我管了.他现在每天就去村口那条河边钓鱼。往后,要往他戒烟了。”周明希叹了一口气。
止笔,月影渐移、有风夹着雨丝吹进,纸张哗啦啦地动,像鸽子。
她将信妥善包好,又看了东厢房亮着灯的窗户一眼,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周钱生回来的那天,她比王保江先遇到他。眼前的哥哥熟悉又陌生,一样的人,气质却截然不同。
哥哥告诉她,乖乖听话,她问哥哥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哥哥在保护我们的家。”
“保护?像爹那样吗?”
“嗯,像爹一样。”
年幼的她不懂,保护的代价是生命。
那天的事周明希已记不太清楚,只记得哥哥的手抚在她头上很沉。分别时哥哥给了她一张纸条,是寄信的地址,并且约定每月十三号去邮局拿信寄信。
“小希不会写的字就画给哥哥,哥哥也画画给小希。不过不可以让保江哥哥知道这件事,好吗?”
她很疑惑,明明江哥哥那么想哥哥…但她还是答应了。
每天周明希都看着王保江望着镇口惆怅,但她不能告诉他,日复一日,惭愧内疚久久折磨着她,使她内心挣扎犹豫。 上学后,认的字多了,她便经常写信。她多次写信告诉哥哥,哥哥却总是避而不谈。
直到那一次拿信,信中这样写着:
“亲爱的小希,哥哥正在行军的途中给你写信,马上要进入草地了,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但定是凶险不可测。前方的战事又起了,哥哥此行…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写信,哥哥负气参军将你丢下,深感抱歉。我们周家欠保江的太多,此生我已难还清。今后若你们二人可成就一桩美事,哥哥即使身处九泉之下,也会放心许多。”
周明希明白哥哥的用心,但哥哥不知道,她早就偷看了他留给王保江的纸条。
她知道,家国难共存。
周明希不想哥哥在战场上有所顾忌,于是在前几个月的信中写道自己已与王保江定下婚期:待哥哥回来庆贺。
此后哥哥的信只写了一句话:“吾心已至,早日成事,毋待吾归。”
接下来的几个月,哥哥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周明希依旧每个月去寄信,即使再无回信。
作者大大愿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