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西域毒花（十一）

翌日清晨

虽说时辰尚早，按理许多人家应该刚刚起床，店铺将将开门迎客，但近日也不知怎的，诸多往来商人涌入蜀都，弄得蜀都现在无论白日黑夜，都是热闹非凡。

且说这一条主街，现在粗略望去，虽不说是人头攒动，但也是杂乱无章；再那么细细一瞧，往来人丁络绎不绝。

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街道临着护城河的支流，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或驻足观赏河岸景色。

在那街西侧，多是摊贩张着一把大伞，伞下摆出来些稀奇玩意，引得大人小孩驻足观望；茶博士齐刷刷摆出几只大碗，吆喝着今日的茶有多么新鲜，茶叶尖儿上还带着今晨落上的露珠；半闭着眼睛的黄半仙正拉着一个老婆婆的手看手相算命，看老婆婆穿戴非凡，便信口胡诌，“老人家，你这命好啊，你儿子要么官运亨通，要么财源广进啊。”谁料，这话音刚落，老婆婆就翻了脸，叫了几个下人给黄半仙的摊位掀了，甚至作势要打人。原来，黄半仙不了解，这位婆婆打外地来，年前刚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刚刚好戳到了痛处。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什么茶坊、酒肆、肉铺、布料行、首饰铺、香料店等等，可谓是各行各业，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冯军的芳草集，也是在这条人头攒动的主街上。

“娘娘，前面便是芳草集了，进去之后，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娘娘可仔细慎言。尽管我们已经安排妥当，但以防万一，还请娘娘务必保全自身安全。”

“祺王爷与左相行事，本宫自是放心的。你们交代本宫的话，本宫都已经牢牢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左相的远房堂妹，左相唤我渺渺就好。”

“那微臣便冒犯了。”

说话的自是丁程鑫和乔装打扮过的贵妃，丁渺渺。此时，他们正坐在一辆马车里，在前往芳草集的路上。

“丁哥，我这样真的能行吗？”

“贺儿，你要相信你自己。”

“为什么不让亚轩来啊。”

“亚轩太高了。”

“噗嗤。”

贺峻霖还没来得及难过，一旁的丁渺渺笑出了声，“对不起，实在没忍住。”

贺峻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笑出声的这位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于情于理他都只能默默承受着委屈。但是贺峻霖还是没忍住，“幽怨”地看着丁程鑫。

“哎呀，贺儿，这不就是让你假扮贵妃娘娘的贴身丫鬟嘛，你瞧瞧给你委屈的。”

“不就是？丁哥，你要这么说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

“怎么，你不愿意给本宫假扮一下丫鬟？”丁渺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不是不是，娘娘，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

“微臣，微臣……”

打死丁程鑫他也想不到，一向最是能言善辩的贺峻霖，居然在贵妃丁渺渺面前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儿，知道穿女装是委屈了你些，但是确实你是最合适的。”

天知道昨夜为了劝服贺峻霖来做这个丫鬟，他和马嘉祺费了多少口舌，允诺了多少好东西，甚至还答应了此事办成之后，所有人都要穿上女装给贺峻霖看。不过这也都是后话，反正事情都办妥了，答应的事情做不做也无所谓了，丁程鑫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可是……”贺峻霖有点想临阵脱逃的意思。“可是亚轩其实仔细收拾收拾，也很好看呀。”

“说了，亚轩太高了。”

“丁哥你在内涵我长得矮？”

“不是不是，是亚轩高的太突兀。你也不矮，甚至其实也很高。但是我们之中，也就你最合适了。”

“这不还是说我是最矮的吗……”贺峻霖心里委屈得很，自己这已经穿了女装不说，还被说是团里最矮的，虽然可能或许应该是事实，但是这话还是听着扎心。

“贺儿，虽然论武功你不是最高的，说长相你也不是唯一人选，施药、做手段你又比不上小张张。”

“丁哥，你这说的，确定不是借着机会在损我吗？”

“但要说机灵，七个人里面，可无人能及你呀，你可是最会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丁程鑫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甚至还悄悄用了他的催眠术，他可不想这小祖宗在这节骨眼上跑回家。

眼见着贺峻霖终于慢慢接受了，丁程鑫舒了一口气。

“等下进去了，本宫也不能喊你贺峻霖了，本宫该叫你什么好呢？”丁渺渺托着她的小脑袋瓜，靠在马车上。

“回娘娘，叫微臣小铃铛就好。”

“小铃铛？这名字不错。就这个了！”

芳草集

“呦，不知左相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丁程鑫刚一下马车，就听见冯军谄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忍不住嫌恶地皱了皱眉头。但是一转身，就又变成了平日里笑眼弯弯、平易近人的模样。

“无碍，是我们心血来潮想过来看看，顺便受祺王爷之托，来问一下前日给太后的熏香做得如何了。”

“哈哈哈，大人请进请进，我们店内说。”

冯军正要引着丁程鑫走进芳草集，就看见马车上又下来两位戴着面纱的女子。第一位作侍女装扮，虽说戴着面纱，但是也能看出来其样貌清丽，若说是哪家的小姐也怕是有人相信的，只是这侍女略略高了些。侍女搀着后面的女子下马车，便知晓，这第二位就应该是小姐了。

丁程鑫看冯军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丁渺渺和贺峻霖，当下介绍起来，“冯老板，这位是我的远房堂妹，闺名渺渺。”

冯军知道是自己唐突了，当即作揖道歉，“是在下不懂事，冒犯了丁小姐。”

“无碍。渺渺见过冯掌柜。”丁渺渺虚托了冯军一下，又点头以示礼貌。

“那诸位请随冯某来。”冯军见状，也不与他们继续客套，领着丁程鑫一行三人，走进了芳草集后院。

“左相大人，祺王爷让小人给太后制作的熏香，小人尚未完工。因着是要献给太后的，小人不得不反复斟酌，仔细用料，生怕哪里出了差错，这可是对太后大不敬。还望大人回去之后说与王爷，再给小人宽限些时日。届时，小人亲自带着熏香送至祺王府。”

“无事，冯老板且宽心。祺王爷并非是着急要这熏香，只是本官堂妹初来乍到，本官想带她逛一逛。平日里总听说这芳草集的熏香是极好的，蜀都女子尤其是官眷都甚是喜爱，本官便想着，带着渺渺来一趟，看一看是否有她喜好的。这祺王爷听说了，便托了本官顺便来问一嘴。”

丁程鑫状若无意地看了丁渺渺一眼，接着说道，“渺渺，你不是想去看看熏香吗，你和小铃铛去前面看看，可有自己喜欢的。”

丁渺渺站起来，对丁程鑫轻轻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丁程鑫喝茶的手微微一顿，虽然知道丁渺渺现在身份是自家堂妹，但是她这一行礼，还是给丁程鑫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变了脸色要去扶她。

但丁程鑫这轻微的变化，还是被一旁的冯军收入眼中。

过了一会，丁渺渺带着贺峻霖从前面走了回来，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如何？”

丁渺渺没有回丁程鑫的话，只是轻轻地捏住了手帕，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是没挑到合心意的。”丁程鑫笑了笑，转头对冯军说，“冯老板，你可是将你那镇店之宝藏了起来，不以示人呀？”

“左相这话可是冤枉小人了，开门做生意的，哪有给藏起来的道理呀。只是小店池浅，做出来的东西入不了小姐的眼。”

“那渺渺，要不你把你想要什么样的熏香告诉冯老板，让老板也依样给你做一个，如何？”

丁渺渺抬眼看了看丁程鑫，又看向冯军。

“还请渺渺小姐告知。”冯军知道，丁渺渺这是在问自己可不可以。

“那你们先聊着，我去给家中买一些东西。渺渺，我稍后便回来接你。”丁程鑫起身要走。

丁渺渺点了点头。

“那在下就不送大人了。”

丁程鑫挥挥手，表示不用。

确认丁程鑫走之后，冯军看向丁渺渺和贺峻霖，那目光属实算不上友善，甚至和刚才丁程鑫在的时候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相比，判若两人。

贺峻霖捏了捏两只袖中的袖箭，紧紧盯着冯军，以防冯军突然发难。

“想来贵妃娘娘在宫中备受皇上宠爱，各国进贡的香料，恐怕除了要给皇后娘娘那份，剩下的都紧着娘娘先挑了，小店中的东西自然入不了娘娘的眼。只是没想到，来小人店中买东西，还要辛苦娘娘做一番乔装打扮，又称作是左相大人的堂妹。”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