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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吃货小当家

“这一场病可真够受的,生生将个穆桂英变成林黛玉了,”珍娘在枕头上自嘲地笑:“翠生,昨晚你也跟着忙了吧?还是说,”看看虎儿表情:“其实就是你救了我?”

  翠生淡淡地回:“夫人客气了,其实还是多亏您自己庄上有人。”将墨村陆墨匠带来墨锭的事说了:“若没有这个,我就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

  珍娘微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这个意思吧?”

  翠生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说不出话。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啊?!才能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自己刚刚鬼门关走了一圈,差点没命;男人则不知所踪更兼生死不明!

  换成别人,早哭得昏天黑地捶胸顿足恨不能使出全套泼妇十八招了。

  然而她只是静静地躺着,望着自己,牵动嘴角。

  她脸上的笑容不是假的,翠生看得出来。虽然只是浅浅地笑意,但真诚的力量使这笑意变得夺人眼目,如同花开在黯色的寂静里,有点凄清,但更多的是决然灿烈的美。

  翠生低了头,竟有些不敢看的意思。

  “夫人既然没事,小的也该回去复命。爷也等了一夜,想必也着急了。”

  虎儿鹂儿在她背后,听见这话,不由得愕然,对视一眼。

  顾仲腾有什么毛病?我们夫人生病要他操哪门子心?那晚将人带走已是惊世骇俗之举,刚才这姑子的话又算什么?

  得不得夫人的消息,他就睡不着?!

  难道说……?!

  细想之下,不由得不叫人心惊。

  连她们都听出来的话外音,珍娘自然也不是傻子,可她装得不知,并不动声色。

  “你着急传话,我这里有的是人。不过你要留下,就当帮我几天忙。”

  这回轮到翠生吃惊,她的手拱在半空中,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具木雕。

  “别这么大惊小怪,”珍娘被她的模样逗乐:“不过借你几天,想必五爷不会有意见吧?”

  主子?!

  当然不会!别说借我用几天,就算要借天上的月亮用几天,主子也只会二话不说双手捧上!

  “夫人言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的不懂园艺,于厨艺更是一窍不通,虽说医术上略有些了解,可到底比不过有经验的太医。夫人若为病中考虑,请让小的回去,半个时辰内,一定送最好的妇内科医家过来。”

  对翠生的话,珍娘只是耸耸肩膀。

  “我不要太医,现在血已经止住了,刚才我喝的是不是公孙老爷子开的膏方?有这两样,再无大碍,只要心里的郁结解开,我保管立刻马上现在就能好起来。”

  翠生心里一动,陡然间反应过来。

  “夫人的意思是?”她将眼窝压得很低,由下向上看着珍娘。

  这样看人,眼白多而眼黑少,不免有些碜人。

  珍娘也不笑了,乌黑的眼眸在初升的阳光掩映下流光溢彩,浓密的睫毛在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黑影,看起来如同某种体型娇小外貌妩媚,骨子里却绝对凶悍的野兽。

  如此看来,两人从态度上倒是契合了。

  “你能听懂,我知道你听得懂的。”

  翠生收回目光,心里想起小窝。

  珍娘该找的人,其实是她。交给她办才最合适,毕竟,五爷给她起的那个外号不是白叫的。

  清道夫。

  据说是一种鱼,专吃淤泥清洁河道。

  翠生又拱了拱手:“夫人,小的做不得主,这事还得问过五爷。”

  也许主子真的会交这事到小窝手里。

  珍娘沉默片刻,翠生忍不住从睫毛下偷偷看她,这才发现,她的眼底刹那全是血丝,她同样正看着翠生,那森冷的眼光令以一向镇定冷漠的翠生也不寒而栗。

  “我想,五爷不会不同意。毕竟,他欠我这一笔。”

  若不是因他执意劝说,秋子固不会进宫,若不进宫,管他天下谁当皇帝,他和她依旧还可以快活逍遥地做一对神仙眷侣。

  你顾仲腾可以用天下苍生的大道理压人,可我齐珍娘看得出来,你那不过全是为自己野心拉出来的幌子!

  当然秋子固也是为还旧债,可一码归一码,顾仲腾也别想因此将就自己摘个干净!

  翠生这回低头,连睫毛都垂了下去。

  “就依夫人的话。”

  问不问过,反正就那么回事,主子对她一向是无有不从的。自己不过不想答应得那么快,在她面前跌份,可被她看穿,就什么把戏也使不出来了。

  珍娘叫虎儿来:“找个可靠的人,给顾五爷传个话,就说翠生我留下了,暂借几天合唤,五爷想要什么别的交换,尽我所能,无所不从。”

  翠生听到最后四个字,头垂得更低。

  无所不从乃是五爷在你身上的用心,你反而对他这样说,真让人胸闷。

  虎儿去后,珍娘又叫鹂儿端碗米汤来,跟着又遣散了楼下那帮庄上的婆姨:“我没事了,又害得大家虚惊一场,原是我的不是。等我大好,晒谷场上摆三天酒,给大家道乏。”

  翠生在窗口,看着那丫头下去,随后便见乌压压的人群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声,也有零星笑语,渐渐散去。

  这些人真是一根筋地单纯,听说夫人病重,聚拢来好像立刻就要替她发丧了,但听说好些,又立马吃了定心丸似的,倒是一点疑心没有。

  珍娘看着翠生的后脑勺,倒象是看进她心里。

  “别以为农人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随便下去拉一个问问,他们保管都对你笑,因你救了我,便当你是自己的恩人,但除此之外,多一个字也不会说。”

  翠生回过身来,恭恭敬敬:“夫人的人,小的哪敢低看?有夫人平时熏陶,他们警惕性高也是再自然不过的。”

  珍娘忍不住发笑:“果然是五爷的人,好会说话!高帽子开口就来,压得我再想说别的也说不了了。”

  翠生也学得好笑,嘴角边难得生出笑意,但发觉得早,生生憋了回去。

  珍娘将翠生的反应看在眼里,似笑非笑:“为什么你要做这一身打扮?白给人当成姑子了。若喜欢男装行事的便利,我倒有几套改过的,你身量跟我差不多,兴许能穿。”

  翠生不说话,看着自己脚尖,半晌,抬起头来:“夫人希望我什么时候动身?”

  珍娘对她的话并不意外。

  若不是有这份灵透了心的机智,她也不留下对方了。

  机智是有了,就看默契如何了。

  “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做什么?”珍娘反问翠生,声音爽脆,如玉珠落于银盘。

  翠生顿了一顿:“其实,夫人不必如此费心的。若还活着,不会听不到的消息。”

  珍娘被窝下的手开始发抖。

  之所以刚才闯了一回鬼门关,就是因为这个话题。

  秋子固一定是出事了。若不然,以珍娘对他的了解,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一定会跟自己联系,就算被囚禁被打入天牢,他也有办法。

  绝不会放任自己在如此困境中煎熬,更别提他也绝对会想要知道自己的情况。

  珍娘深吸一口气,胸膛里那颗心跳得太野,但这一回,她不能由着性子发作。

  翠生也不说话,等着她做决定。

  屋里尚有一盏蜡烛尚未灭去,烛芯毕毕剥剥燃烧,如虫鸣、如低泣、除此之外,一片沉寂。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翠生猛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冰寒无味的八个字,真是齐珍娘说出口的?

  枕头上一双剔透的眼睛回视她。明明单薄似随时可被风吹去,却又令人觉得沉着悍然,仿佛与她身后的楠木楼柱连为一体,千年万载,不腐不倒。

  翠生心里只有个服字。

  “夫人吩咐,小的无有不领。这就去查,到晚无论查得到查不到,一定给夫人个消息。”说到这里,翠生犹豫一下:“文姑娘的事?”

  她知道多少?小窝的身份还安不安全?

  珍娘又是半天没出声,等到翠生耐不住抬起头来,却见她眸色微漾,似幽幽轻风掠过水面,柔和了无边黑暗的深渊。

  “文姑娘的事,我想你们五爷已有安排。”

  翠生一怔,瞬间反应过来。

  杀了文苏儿的人也伤了她,以主子的性格,自然绝不会放过。

  翠生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虽说意料之中,小窝也暂时安全,但还是提不上劲,闷闷的,好像熬了一个夏天的桂花蒸,并不是难过,可也绝称不上舒服。

  “夫人就不想知道细节?”怀着这股不痛快,翠生第一次反问对方,话一出口便后悔,也是到日前为数不多,想咬掉自己舌头的后悔。

  才想试探小窝的安全,倒好,现在一句话好像恨不能将她拱手送给珍娘了。

  珍娘慵懒地勾了勾唇,眼神中掠过一丝冷厉:“不想。五爷手下想必人才济济,你算一个,不过,不定也不止你一个。”

  翠生的眼神微微震动,震动里生出点浮薄的疼痛,像是被一些触动内心隐秘的东西,无声的刺了一下。

  不止你一个。

  珍娘看着她,眼神里飘过一丝了然。

  情种深种又不能出口的人,往往都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以为将所有心事埋进心窝里便可天下太平风清云朗什么事也没有。

  然而藏得再深,眼神里还是会泄露少许,瞒不过去。爱如咳嗽,藏不住。

  翠生陡然生硬地转身。

  她受不得珍娘那样的眼神,难道自己竟需要对方的安慰?简直荒谬!

  呸!她根本不了解自己与主子的感情!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珍娘一言不发,亵衣下的手指捏得紧紧,苍白的手背透出淡淡青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自己的话没错,但珍娘想都不愿去想,脖颈僵僵地,扭了筋一般。

  虎儿从外头进来,看看珍娘脸色:“夫人好些了吗?米汤取来了。”

  珍娘咬牙起身:“给我。”

  不想吃喝也得吃喝,若不早些好起来,如何应付现在的混乱局面?

  “才听过路的花厂子车夫说,城里今儿冷清得不像,往常街上早该热闹起来,竟只一半的人,那些个在他那儿定了花的大宅门,后门也不肯开,人更见不着影儿,好容易敲开一户,根本连花朵边也不沾,只叫他通通拉走,钱倒是照样挂在帐上的。”

  珍娘呷着米汤,脑中转得飞快:“连花都不要,说明都察觉到宫中有变,某某殡天的消息只恐是一触即发,为免过后说不晓事,不如现在就都冷清下来。”

  说着,想到什么:“对了,着人去远处的寺庙打探。”

  虎儿不解:“寺庙?要打探什么?”

  福平婶从外头进来,冷笑着摇头:“平时只夸嘴说伶俐,如今连这个都不知道了?若真是那位,”指指南边:“没了,怕不得建坛超度?到时成百上千的僧道,只怕附近的还不够呢!”

  虎儿吐吐舌头,去了。

  珍娘已经将米汤吸尽,将空碗交到福平婶手里,笑笑看她:“婶子倒知道的清楚。”

  福平婶叹气:“到底没白活这把年纪,从前也是看过热闹的。先帝就不说了,那架势排山倒海的。只说先帝爷有位妃子,说是妃子,其实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据说是哪一回微服私访识得的,也是花门楼那一路的。先帝为了她,迟迟不肯回京,也不知怎么的,那妃子竟急病呜呼了。先帝这才肯请了众臣请求回銮。但又令将那位的灵柩载在凤辇上,竟入大成关。”

  大成关,京城最紧要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九皇叔大军此刻驻扎的地方。

  “到了城外,先帝又命排列全副仪卫,迎接那位的灵柩,直进京城正门。这时候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可不干了,但她顶着淑娴贤良的名声,又不便明着拈酸发火,便怂恿着众臣子上疏极力阻谏。”

  珍娘听得入了神:“后来怎么样?”

  福平婶见她眼睛发亮,也正好想让她解解闷散散心,于是愈发说得绘声绘色,原来有些想不起来的情节,此时也尽量搜肠刮肚地掰扯

  “先帝却不知怎么的,一意孤行,坚持要按自己的想法,拗得很。众臣眼见无法回转,便议改东门,可先帝还不满意。君臣就这么你来我回地争执了好几日,最后才议定:把那位的灵柩从大明门而进。一路上仪卫煊赫,气势将先前的后妃惯例都比下去了。这还不算完,灵柩进了城,厝在天皇殿中,天天有百来个僧道建坛超度。”说着看看珍娘:“就是刚才提到的话了。”

  珍娘知道,她是指自己让虎儿打听寺庙一事,遂点点头:“嗯,说下去。”

  “念完了经,又直待过了百日,先帝又替她举殡,附葬皇陵,皇后听见,又大闹一场。于是群臣再苦谏,算改葬在皇寺后的三塔旁,并建坊竖碑。那座墓形,极其巍峨壮丽,就现在也算是出挑的。先帝还要给那位建祠,到底怕后世讥评,只得作罢。据说当时的皇后在寝宫里闭了三个月才出来见人,初几天见着的,还说她老人家脸青鼻肿,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怎么弄的。”

  珍娘想笑,随口一句:“不是哭的,难道是打的?谁有这个胆?”

  话一出口,忽然明白,于是跟福平婶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所以说,太后如今不喜欢九皇叔也是有理由的。”福平婶最后盖棺定论。

  珍娘却不明白这话:“九皇叔是那位妃子生的?”

  福平婶摇头:“倒也不是,那位进京来就是打横躺下的,没听说留下一儿半女,我的意思,是凡不是自己嫡出的,太后心里都有些枝枝节节,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珍娘愣了一下,忽然苦笑起来。

  “婶子,若早些听见你这话就好了。”

  想必那晚宫中设宴,太后也动了些自己的小心思。皇上再坏,是自己亲生的,九皇叔虽好,又隔了一层。

  事到临头,也许一个小小的动作眼神,甚至空气里传来的味道,都会改变她老人家既定的心意。

  深宫中的女人,无可倚靠,唯一能攥在手心的,就是自己的打落吞进肚子里的牙。所以一直以来,对外个而言,她们心思都不可琢磨,和她们性情皆刻薄阴毒而无从预料。

  但能怪她们吗?

  其实那些毒辣暴戾,不过是能让她们活下去的保护色,当然,最后也免不了愈染愈深,彻底黑化,最后咎由自取。

  天道轮回,谁也逃不过。

  这也是为什么秋子固甘愿再次入宫,以身试险的原因。他是在还债,还当年那笔在自己手上染了血的债。

  甚至珍娘腹中的胎儿,也跟着一起清算。

  如今落得一片干净,也到了该跟别人算算帐的时候了。

  福平婶见她怔怔的神色不太好,又被刚才的话吓了一下,不由得慌起来:“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这事,太后的事,其实大家都知道的呀。哎还是我太唠叨了,如今老了,愈发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边说,边抬手打自己的脸,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珍娘立刻叫住她:“婶子这是做什么?我当婶子自己人,说话才没有顾忌。若婶子多心,往后我也不敢说心里话了。”

  福平婶捞起衣角来拭泪:“夫人这样说,我更没地方站了。我原是夫人的奴才……”

  珍娘沉了脸:“再不许说这样的话,我的规矩都不依了?这里没有主子奴才。”

  福平婶摇头,第一次没顺从珍娘的意思:“夫人,您越是这样,我越是没脸见您。那晚偏我睡得早,福平那老东西也是,平日走道慢的,偏生走得快了,若是巡院巡得再慢此地,再细些,也许人进来就看见了,那后面的事……”

  珍娘喝了一声:“婶子!”

  福平婶不说话了,眼泪淌下来,衣角都堵不住了。

  “人家存心要害咱们,别说睡早走快,就算守在我院里,也有办法调虎离山,”珍娘将语气放缓:“婶子,这话可别再说了。伤自己的心,也叫我难过。”

  福平婶整个头都埋进自己的衣服里,呜呜咽咽,珍娘亦保持沉默,直到对方的声音止住。

  “米汤到底不够给力,”珍娘舔舔唇角:“几天没好生吃,婶子,今儿厨房里有什么好货没有?”

  福平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抬起头:“夫人?”

  您有胃口?!

  珍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不吃饱些,怎么好得起来?不好起来,怎么抓住那个将咱们害成这样的人?!“

  福平婶呆了半晌,忽然声音变大起来:“有青笋腌笋合炖的一瓦罐鸡汤。”

  珍娘微笑:“这时节,已经出新笋了吗?”

  福平婶点头:“后山的樵夫送来的,他常常得您接济,年前不是送了好些米面和棉衣?又帮他加固的房子,因此有好山货,也第一个想到夫人。昨儿说是六九,山上已经冒出好些笋尖,撅出来的第一批,自然要先给夫人尝个鲜。”

  珍娘喃喃自语:“到底已经过了六九了啊,春打六九头,也确实快立春了。”

  阳光从窗棂间隔撒进来,屋里亮起来,也暖起来。

  珍娘从床上坐得高些,几乎能看见外面池水边的柳林,再过几天,风也暖起来的时候,走进去穿行,路面也早被晒软了,脚底心都能感到春天的暖意。

  透过婆娑柳丝,几乎能看见亮闪闪的水面,藕苗在水底发芽,虽看不见动静,却时不时地抛出些涟漪,鱼儿也就跟着活泛起来了。

  福平婶端了碗进来,鸡汤里除了笋片,还用细夏布扎了一包龙井旧茶,一天三碗地喝下去,很快便头脚轻松。

  当然,是病还要靠药治,食补只是提神醒气,自打翠生去后,顾府想是得了消息,药也打包送来,人也跟着过来,珍娘一见,原不过是那些顾仲腾请来的太医们,反正自己身体已经无大碍,索性打发了他们,只是每日静养,三天后药也停用,以养身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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