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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吃货小当家

福平急得跺脚:“你哪有进城的腰牌?!我记得墨村有位匠人粗通医理,不如先请了他来……”

  钧哥一蹦老高,几乎没直接撞上顶梁:“老福连你也这样起来!现在什么时候了?!信不信我砸也给城门砸开了?!”

  “能让你砸开的,也不叫城门了。”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

  钧哥回头,隔了窗户只见有个人站在天井里,背对门,长身直立,包头布履,着一袭青衫道袍,有一股俊逸,可听声音,却又是个女人。

  是翠生。

  “什么人?”虽然对方外形儒静不似坏人,但钧哥现在是谁的面子也不给,当下便大喝一声跳也厨房门,指着那人便道:“护院的是怎么当的差事?随便什么人连问一声都不必,便都可以进咱家大宅了吗?”

  护院的气喘吁吁地过来:“钧小哥,话可不是这样说,我领着人进来的,可她,进了门便走得飞一样快,我,我望望便跟不上了。”

  钧哥气得直摇头:“你是咱家老人了,不是新来的吧?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亏得她飞一样是飞到这里来,若去了我姐那边,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赔!”

  护院的被骂的作不得声,脸色立即灰了下去。

  “钧少爷是吧?”来人彬彬有礼地开口解释:“您这话可说错了。若我成心到秋家庄来捣乱,您就再找八十个护院,也是拦不住的。”

  她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声音沉而冷,像一截欲待拔出寒光在鞘的刀锋。

  钧哥更加生气了:“合着你不是来捣乱?那这三更半夜又鬼鬼祟祟的,你干什么来了?还有意走得飞快,卖弄你那几下三脚猫的腿脚工夫?!哦我知道了,你他娘是成心来给我们填堵的吧?”

  说着举拳便要开打。

  翠生谨记主子的吩咐,切不可与秋家庄人起冲突,因此并不将钧哥的辱骂放在心上,反正这世上只有一人的话才对她有效,别人皆是清风,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至于他的拳头,她就更无视了。

  “钧少爷误会,”轻轻偏身让开后,翠生站远些拱手行礼:“我乃顾府信使,我家五爷特命我来探视,不知夫人回来后身子怎么样?贵庄还需要些帮手不要?”

  一听顾府二字,钧哥的脸色变了。

  “你真是顾家人?”他再次仔细上下翠生,暗处看去,通身下下一股子俊逸,再加上声线淡而平缓,分明是个书生!但看身手,又分明是有几分功力,才避让自己拳风转身时,腰胯间那一折,方才又看出是女身。

  钧哥当她原来是个姑子,只是顾府竟派个姑子来问安?!于情于理,皆大不通。

  翠生并不解释,只淡淡地回:“我是伺候五爷的,”拎起腰间玉牌:“这是五爷的通牌,钧少爷不信,只管拿了去问人。”

  城里规矩,凡朱门贵胄家随身仆从皆有通牌以区别验明其身份,质地则是金银铜制各随主便,但极少有用玉的,因费工费料,所用不过是奴才的名牌,不值当。

  然而顾府到底与众不同,只看翠生手中这块,润泽细腻肉眼几乎看不到瑕疵,想必用料上乘。如此好料,竟只用来制通牌,可想顾家财力。

  但现在钧哥眼里可看不到这些,他原本就想进城找顾家人帮忙,正愁进不得城,却不曾想,菩萨帮忙,顾家人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当下大喜过望,瞬间转变了态度。

  “既然是顾家的人,那我也不就跟你废话了。我姐现在,正不好呢!”

  翠生眉头一跳:“如何不好?!速速领我去看!”

  真是该死!五爷就不该放她回来!这荒郊野外的,平时身体好也罢了,闹起病来,连个请太医的地方都没有!

  城里拖了来倒是不难,难就难在耽搁了时间!而生病的人,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那么现在送进城?只怕这位夫人又受不得再次颠簸!

  一翠生边向珍娘院里赶,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忽然想到什么:“才我来之前,听见你们说什么墨村里有人通医理?快去请了来!”

  钧哥心说这叫什么话?!简直狗屁不通!你们顾家才是开生药铺子的,墨村里那是造墨的!

  其实他倒不知道,卖生药跟通医理也是完全两码子事,公孙家那是顺势而起的便利,不代表家家生药铺子后面都有御医坐堂的。

  翠生不多解释,只用冷而犀利的眼神盯住他:“想不想让夫人好起来?!若想,便照我的话去做!”

  她的话中自有威势,钧哥情不自禁点了下头:“行,行,就这么办吧。”

  来到小楼下,见楼里都是人。听闻夫人不好,庄上人家的娘子们能来的都来了,家里收着的偏方药材都打进包裹拎在手上,只等医家来辨别,一声能用,便上。

  人多,却肃静无声息,个个绞着手,眼中烧着焦虑。

  翠生皱皱眉头,不说话,走上楼梯进了房,虎儿鹂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心说不好,难道连祈福的姑子都请来了?看来夫人是真不好了!

  翠生竖起道眉,将两人的嚎啕硬生生挡了回去,又拨开她们,进去床幔子里:珍娘合眼躺着,薄被下就像没这个人,平平的,枕上一张脸,又白又小,几可听见身子底下汩汩的流血声。

  翠生立刻掏出随身荷包,手一捏便擒出一枚白药,托起珍娘脖子捏住下巴让她张了口,将药丸送了进去,合上随即手向后伸:“水来!”

  虎儿一个激灵,本能地捧着桌上茶壶,也来不及倒进杯子里了,就着茶套送到对方手中。

  翠生先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滴进珍娘口中,摸着她的食管处,见药丸落地,方将她放回枕头上。

  钧哥看着她搬弄自己的姐姐,竭力忍住一肚子不快,直到此时才问了一句:“怎么样?吃了你这服药,我姐该没事了吧?那血,该止住了吧?”

  翠生轻手轻脚退出床边,将幔子放下,然后转身,冷冷看向他:“听说过血崩么?”

  血?什么?

  一听翠生吐出这两个字,钧哥倒还好,他到底是个年青小哥,哪里晓得这些事?当拿两个眼睛呆呆地瞪回去。

  虎儿鹂儿却立刻明白,顿时用帕子捂了脸,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女人家最怕的就是这个!

  虎儿鹂儿,及楼下所有妇人们,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都是女子,谁没听过血崩的厉害?!各路野书乱传中几乎都有这样的桥段,也总有七大姑八大姨谁谁的亲戚这样的故事:女子家落了胎后,血只是止不住,流着流着,流成了人干,任你再是花容月貌冰肌雪肤,染上这个病,最后也只不过是骷髅一具。

  钧哥不懂这些,但他看得出大家脸色突变,知道这必不是什么容易医治的病,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刚刚勉强压制下去莽撞的性子,开始复苏了。

  “我不管!我看见你给我姐吃药了!若治不好,你做什么乱给她塞药!”他一个箭步向前,几乎要捏住了翠生的衣领。

  不过翠生当然不会让他得手。

  “我的药只能暂缓,要根治,还得等墨村那位来。”翠生面上依旧镇定,虽然心里已经翻迭成一片暴风雨。

  珍娘可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她若死了,还是在自己在场的时候,五爷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待见自己。倒不见得会杀了自己,翠生觉得那样倒反是幸事,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给自己这样的痛快,相反,他会依旧将自己留在身边,年年月月,岁岁朝朝地,折磨不休。

  只要想一想,便能让她不寒而栗的情形。

  钧哥也听得呆呆的,醒过味之后,则更生气。

  “你耍我是不是?”这回他速度极快,翠生差一点竟让他得手,拳风擦着衣领过去,粗粝得砂纸,磨疼了她的下颚。

  被自己脑海中的想象所刺激,此时的翠生也耐不住性子了:“你这人怎么一点道理不懂?半点学不到你姐的本事,毛躁得跟个三岁孩子!”

  钧哥拳头又到,直扑她面门:“你说谁是三岁孩子?!再说一声试试!”

  翠生索性不让,一手捏住他打过来的拳头,另一只手则直取其面门,在离鼻尖半寸处停下:“别人怎么说,取决于你怎么做!”

  出乎翠生意料之外,钧哥的拳头竟刹那间滑如泥鳅,她略大意些便从指间脱走,跟着自己的腰眼一凉!

  翠生一惊,暗叫不好,对方的速度快得令人错愕,是自己小觑大意了。

  但没想到,定睛一瞧,竟然不是。

  虎儿将一只茶杯丢了过来,湿漉漉浇了钧哥一头,也撒了翠生一身,才翠生感觉到的腰间攻击,其实不过是水滴的力量。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吵?!”虎儿边哭边骂:“要吵出去!打死了也绝不管你!”

  珍娘的床上忽然传来呢喃声,似乎她确实受到惊吓,因此抱怨。实情是,高烧下的极不舒服,让她挣扎着发出声音。

  但听到钧哥和翠生的耳朵里,那就是放大亿万倍的谴责,尤其是后者,想到主子因何而让自己到秋家庄来,一瞬间懊恼不已。

  好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剁响,有人上楼来了。

  福平领了墨村的人来,不敢贸然上楼,吩咐个娘们领着,又嘱咐那墨匠:“少开口,问着你再说。”

  墨匠只是嗯嗯,怀里抱着只梓木匣子,搂得紧紧的。

  鹂儿在门口接着,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见来了个男人,不由得呵斥:“婶子你疯了不成?”

  那婆娘将福平的话说了一遍:“……请姑娘斟酌,我们不敢擅专。”

  鹂儿将那墨匠打量一番,隐约记得见过,此人好像姓陆,是墨村那边的土郎中,据说看过几本医书,一般那边有个头疼脑热小毛病的,也就让他现场看罢了,实在治不得,才找大宅,去城里请公孙家的。

  虎儿也认得此人,在后面跺脚发急:“真真病急了乱投医!夫人的病,怎么好叫他来看?!他懂些什么?”

  翠生却拦住她们:“不要乱!他是我找来的。”

  两丫鬟更急:“你?”又看陆墨匠:“你们认得?”

  陆墨匠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小的从未出过墨村这步,这位,”他疑惑地看着翠生,不知该叫她还是他,又或是姑子,还是小哥?

  翠生冷冷地:“我不需要认得你,”手伸出去:“盒子里有墨吧?拿来!”

  陆墨匠一听,忙将那梓木匣子抱得更紧:“不给!这里头可都是宝贝,要拿,只能夫人拿!”

  话音未落,后脑上重重着了一记。

  是钧哥打的。

  “夫人拿?”他劈手将那匣子从对方怀里夺了出来:“我姐病成什么样还能自己拿?这里是不是救命的药?我拿成不成?”

  边说边来不及地揭开了匣子,待看清里头的东西,不由得咦了一声:“什么鬼?”

  与他想象中不同,里头没有药丸,相反,只有一锭紫墨,烛光下闪着寒光。

  “就是它。”翠生一见此物,原本紧绷的脸上便有了喜色:“果然这里还藏得,”又冲陆墨匠示意:“听闻你粗通医理,果然不假,是因为晓得夫人的病情,才捡了它来吧?”

  陆墨匠擦擦头上的汗,神色颇有几分从容不迫:“没错,我知道夫人是小产后失挑,此物最宜用,只是来时匆忙,没带合宜的刀,墨锭最硬,怕不好劈。”

  钧哥一听这就是药,顿时下巴掉了下去,后来又听说要劈开它,来不及问为什么便先逞强:“要什么合宜的刀?我自有匕首,还怕劈不开它?”说着从靴筒里伸出一枘短刀,向着那紫墨狠狠砍去!

  只听得当啷一声!

  墨锭动也没动,边皮儿也不曾卷起一丝,倒是钧哥的匕首,刀刃上卷起好大一块来,霎时就废了。

  鹂儿也急起来,忙忙用现成桌上的裁纸刀切,切不动。又用剪刀戳,连个刀印都没有。

  虎儿急得一把推开她,上来就要用自己的牙咬,哪里咬得进?

  “还是我回去取刀,”陆墨匠看不下去:“半个时辰,给我半个时辰!”

  他正要转身,却听见啪嗒一声脆响!

  是翠生。

  她举起墨锭,冲着桌案的棱上一发狠劲,劈了下去。

  花梨木的案子白了一下,终于劈下核桃大的一角墨。

  众人皆震惊不已,翠生却顾不上别人,立刻弯腰将刚才要来的火盆拉到屋子中央,火钳拨旺了,将那一角墨核投入火焰,只听裂帛般地一声脆响,跟醵便哔哔剥剥轻下去,直至无声。

  眼见那一角墨已燃透,通红通亮,翠生用火钳搛出,放入桌上茶盅内,命虎儿注酒,用一根银箸不停搅拌,直至搅匀搅化。

  这一系列动作连贯而一气呵成,始至终翠生镇静自若,手不抖,心不跳,看得出来,不是头一回做。

  接下来,她捧了杯,小心翼翼,端了上床去,蹲在枕边,一手扶了珍娘的脸,将一盅墨对嘴慢慢倾进。

  珍娘此时无知无觉,任她将墨灌入。

  直到此时,钧哥才发得出声,音调高得吓人,与平时完全不同:“天神老爷,墨也能救命?!”

  虎儿鹂儿也存着同样的疑问,刚才差点拦住翠生不让她给珍娘喂药,但近处看见对方的脸,见她牙关紧咬,眼光灼亮,脸色铁青,叫人害怕,因此就没敢。

  此时,窗外已经薄亮,将屋里的烛光衬得暗了。一张张人脸都从光影的氤氲里浮起来,浮到天光下,这才看出,都是满脸油汗,不成人形的憔悴。

  “怎么不能救?制墨必用药材,多是珍物,百益而无一害。”陆墨匠喃喃自语:“常有大户人家姨娘,为争一只好墨锭打得头破血流,就是为了备产,防止出现血崩。这只紫墨,是我家传的,若不为夫人救命,我也不拿出来了,里头满是珍药,有一味乃外洋海路来的不知名止血奇药,现在市面上已极少见。”

  除了翠生,众人皆不信他的话是真的,但眼里瞧得见,珍娘虽还没醒转,气息却和顺了,分明是在酣睡。身下的血也渐渐止了,脸虽依旧苍白着,眉眼则有了轮廓。

  缓过来了!

  翠生这才放下杯,将那半锭紫墨收进匣子里递还陆墨匠:“我就知道,墨村里一定有宝贝,也是没办法撞撞运而已,没想到真撞上了。“

  虎儿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几乎哭出来:“是夫人有福,我就知道,夫人有大福,没这么容易……”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忙给翠生递过去一块擦手巾,打混将泪意掩饰过去。

  陆墨匠收好自己的墨,有些好奇地看着翠生:“您是哪里来的医家?看您刚才举止,似乎从前也治过同样的病?”

  翠生正擦着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顿,半晌,方淡淡地道:“我没治过。不过听人说过我娘的遭遇。只可惜,当初我娘没能有夫人今日的福气。”

  众人怔住,没来由地身上都冷了一冷,紧闭的屋子里,似乎哪里漏了风,吹得人后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福平婶咚咚咚地跑上楼上,手里捧着碗黏稠的膏子,走到门外张了一眼,虎儿眼尖看见,忙出来接着:“妈妈做什么?”

  福平婶气喘嘘嘘,却竭力控制着不出大声,怕惊了那床上躺着的人,脸儿因此憋得黄黄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见得也是熬了一夜。

  “我才想起来,公孙老爷子不是开了剂膏方么?一直倒扣在那大瓷缸里。原来夫人每日切三分见方的一块,掺黄酒隔水蒸了吃的?我才去挖了一块下来,刚刚蒸好,等不得叫人,干脆就自己送来。”

  虎儿接在手里,眼睛却只看翠生。

  翠生走过来,就着碗沿闻了闻,先没说话。

  福平婶不满地瞪着她,心想你算哪里来的小饼干?公孙老爷子的方子,最是补血养气,难道你比他还能?

  翠生这时却点头了:“阿胶、当归、黄芪,再和红枣、桂圆、核桃,都是好东西。早该拿出来,以后记得,每天都请夫人服一碗。”

  虎儿如得圣旨,立刻捧着碗冲进里屋。

  福平婶斜眼看着翠生:“若不是你们将夫人带走,我昨儿就熬出来给夫人服用了。”

  别以为我这么快就忘了旧帐!

  翠生不动声色地看看她:“请了夫人去,也为方便太医们医治。夫人说要回,五爷不也好马好车地送了?”

  福平婶哼了一声,还要再辩,翠生竖起一只手掌,挡住她的话头:“眼下夫人最需静养,妈妈有话,不妨等在下出去后再说。”

  福平婶狠狠剐她一眼:“自然以夫人为大。”

  行,这笔帐咱们先收着,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翠生早转过身去,没收到对方的白眼信息,不过就算收到,她也是不在乎的。

  一个时辰之后,珍娘醒了过来,虎儿先喂她喝些米汤,过后便是一碗稀释后的膏方,再等片刻,珍娘脸上就有了红润。

  “这一觉睡得好沉!就是还觉得累。咦,翠生?你怎么来了?”

  翠生拱手见礼:“我家五爷让小的来问候夫人,夫人可觉得好些?”

  珍娘抿着嘴,静了一静,过后浅浅笑道:“看来,昨晚我是度过了一劫,是不是?”

  翠生有些意外,不由抬头看她一眼,正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眸子亮得像星星,若不是一直守着她,绝不敢相信,这是昏迷后初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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