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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吃货小当家

珍娘暗笑。

  这是人家曹公的描述,自己不过忽然想到便引用一把,虽说贾府家不是公孙家,但总得来说,就那么回事。

  “不过你说的,也是这些年的常事,说实话,真要只是这样,我还不愁呢!别的不说,放眼京里,哪家不是这样?大家耗呗,我心里想着,有咱家这间药铺,再耗几十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珍娘拍手:“就喜欢奶奶这股子豪气!”

  公孙大奶奶苦笑:“我如今哪还有豪气啊!珍丫头,你不会不知道吧?如今城里风头最劲的药铺,可不是咱们公孙家了!”

  珍娘这回是真的吃了惊。

  这段时间正是年节,她忙着过年及庄上的事,还有暖房,冬天是种花人最操心的时候,因此并不曾关心别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秋家庄就像个世外桃源,就算她真有空,也不见得会理会外界风云。

  福平婶更比她错愕,且毫不掩饰地表露了出来:“这叫怎么说的?大奶奶可不兴这么灭自家威风啊!您公孙家在这一行称第二,那还有谁敢称第一啊?!”

  公孙大奶奶的脸色变了,咬牙切齿:“还不是那个该死的顾仲腾!”

  顾仲腾?

  是谁?

  珍娘与福平婶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提起这个人,公孙大奶奶明显动了真气,脸色渐渐紫涨起来:“还记得文家那间隆平居吗?三个月前顶出去了,盘下这间店的人,就是顾仲腾!”

  提到文亦童,珍娘更不便开口,不过她恍惚间想起,好像隆平居确实是盘给了一家生药铺子。

  以隆平居的地段和面积来说,能盘下它的人家,一定不是小门小户。

  不过这位顾仲腾,好像的的确确没在珍娘的记忆里翻起什么小浪花。

  公孙大奶奶看出她们的困惑,从鼻孔里哼出一口冷气:“你们没听过也很正常,这位顾二爷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珍娘好奇心顿起,她最喜欢就是不一般这三个字,如果这不一般后头还连着故事,那更是再好没有了。

  公孙大奶奶也是喝多了几杯,正好酒劲上来,见珍娘愿意听,也就乐得讲讲,借此宣泄情绪。

  “其实顾家本是北城的老字号,咱们跟他,那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因为都是吃这碗饭,所以也都听说过对方。”

  珍娘哦了一声,想起什么来,但福平婶的嘴比她更快:“北城?就是离咱们几百里的那座城吗?”

  公孙大奶奶点点头:“没错,就是那里,那儿虽比不得咱们京里,但也是交通要塞,论繁华程度,不输此地。顾家,就是北城的公孙家,同样世代行医,不过他家人脾气都有些古怪,自家医术从不外传,因此没有门生一说,也不肯出北城,御医的活,更不肯接,只推医术不行。外行也就信了,但我们内行都知道,那都是他家的托词!”

  珍娘听着愈发来了兴致:“既然不肯出北城,那怎么又把隆平居盘下来了?还有御医的活,那是想不接就能不接的吗?”

  公孙大奶奶哼一声,先揶揄珍娘:“珍丫头,你是隐世做高人做得习惯了,外头俗务干脆不放心头是不是?真让人羡慕。”接下来才转正题:“人家那是从前不出北城,也是因为顾仲腾,现在肯打天下了,也是因为顾仲腾!这里头有个长篇故事,这茶冷了,你换壶热的,容我慢慢跟你讲好了。”

  珍娘一挥手,福平婶有如神助,转瞬间便有壶冒着热气的茶壶安放在公孙大奶奶面前,摸一摸滚烫,闻一闻扑鼻香,是熟悉的迷迭香味道。

  公孙大奶奶长长地吁了口气,自斟一满杯,不喝,只闻那香气,不停抽着鼻子,直到满意为止。

  为什么总说茶冷了不好喝呢?明明是冷了就不好闻了嘛!

  “好,言归正传。咱就说那个顾仲腾。这家伙是顾家三房的长子,自生下来就没了娘,据说命硬,把自己娘克死了。”

  珍娘听着撇嘴,以她现代人的思维,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理论,再加上上刚穿越到此世时,因为父母早亡,也被族中亲戚这样说过自己,更让她对此非常感同身受……

  一个小孩子,生来就没了娘亲,这就够苦了,还要背上命硬克亲的罪名,简直是苦瓜拌黄连了。

  公孙大奶奶就笑了:“您别替古人操心了,人家顾家才不会理会外人怎么说,在北城,他家的话就跟法差不多大了,年年税捐就靠着他才有起色呢!总之,外人怎么说,顾家都只当是放屁,尤其是顾家老三,也就是顾仲腾的爹,因是年近不惑才有这么个儿子,又与妻子情深,从前一直没有子嗣也不肯纳妾,现在更不肯续弦,只当儿子是宝贝一样,恨不能捧在手心含进嘴里。”

  福平婶听到这里,心尖上突然没来由的抽了一下,疼得她捂着弯了腰,珍娘正注意在公孙大奶奶身上,竟没看到,倒是公孙大奶奶,颇为留神地盯了她一眼,奇怪中混着间不安。

  “说下去嘛,快点说下去。”珍娘的好奇心快要达到顶峰,好像小时候看动画片到关键时刻似的急切。

  公孙大奶奶清清嗓子:“总之,家里人疼成个宝,没有奶,也不请奶妈,说外人的奶养出来,就不亲了。正好二房生了个女儿,就一起混着喂,一顿奶一顿糊,米糊、面糊、蛋糊、菜糊,这还不够,再大些,肉也绞成糊,鱼剔了刺也剁成糊,还有鸡鸭虾蟹,抽骨剥壳,总之,家里大人能吃的,都想办法置成糊。”

  珍娘不禁张大嘴,公孙大奶奶看着她,接下来的话,莫名应景:“结果,养出那家伙的一张嘴,还不会说话,已经尝遍天下滋味,从此能辨出好吃歹吃。盐放多放少,肉里有米粒大的筋,鱼里有针尖一点骨刺,舌头一推就推出来了,真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珍娘倒抽一口凉气,却说不出话。

  不厌精,脍不厌细。

  公孙大奶奶明显是无心转述,偏生就让珍娘觉得,这话真真切切,就是冲自己来的。

  刚才说那人叫什么名来的?!

  顾仲腾?

  陡然之间,她脖颈后有根筋猛烈跳动起来,似乎一股自己看不见,却已经开始发动的力量,于冥冥之中,运转了起来。

  仿佛是命运齿轮转动时的声音,一刹那让珍娘觉得自己已是彀中人,反悔挣扎都已来不及。

  可是为什么?!

  公孙大奶奶的话还在继续:“外头人都说惯不得了,连家里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他爹却说,纵使是山珍海味,也抵不得母乳,只是些杂碎,到底是可怜的。眼看着人瘦下来,恨不能剜下自己的肉喂他。因此只得由他。及到大些,那品味更是刁钻得不得了,据说一只鸡买来,有些精神不济,喂了些草药,炖出汤来,混着肉糊喂给那孩子,他竟然一口就叫出来,是药过的鸡!”

  珍娘呆呆听着,福平婶心里发急,时不时看看她的脸色,又不敢就打断公孙大奶奶,知道珍娘脾气,想知道的事,不听完不会善罢甘休的。

  “等到大些,这位顾家五爷,对了,顾仲腾在家按所有子嗣来排,是排第五的。总之,就是这位顾五爷,脾气也跟一般人不同。只说他四岁时,春天一日,就这么掩在桃树枝叶下坐着,也不动,木呆呆的,像抱窝鸡。”

  珍娘动了动身子,因福平婶看她也是如此,不由得伸手碰碰她,珍娘觉得了,便端起茶杯来掩饰。

  公孙大奶奶自顾自说下去:“众人觉得好笑,过去一看,你们猜怎么着?这位顾五爷竟是在身上藏了蚕纸!也不知哪里弄来的,就这么不出声地孵。清明之后几日,蚕沙真出来了,极小极白,米粒儿似的。爹爹就给他一只粉盒子,铺了绵纸,将蚕沙移在纸上,这位顾五爷干脆就捧在怀里,十分虔诚,又让大人气笑。又过两日,粉盒子不够盛了,换一个荸荠篮。桑叶也供得紧起来,只听得篮子里沙沙的食叶声。”

  珍娘听得入神,眼神渐渐朦胧,因想象到彼时的情形,一时竟露出微微一笑。

  桌上,香气馥郁的茶杯,缓缓升腾出袅袅淡香,印出一张酒涡微起的脸。

  “然而很快蚕纸就丢到了脑后,又有了新花样。说来也是命,合当有事。这孩子五岁时,家里人说算个不大不小的生日,正好那年生意也做得兴旺,一切都是热火烹油似的,干脆锦上添花地热闹一场,给这孩子做个小寿得了。谁知就是这事弄坏了。原为热闹,反弄得茶一点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

  这么严重?

  珍娘眉头一紧,福平婶握住她的手:“当说书听就行了夫人,您也知道大奶奶那张嘴,针尖大的事,也能给您说成五年生大黄牛。”

  公孙大奶奶笑起来,瞪福平婶一眼,吸一口迷迭香茶气:“那这意思,是不让我说了呗?”

  珍娘正听到来劲处,怎么可能会让公孙大奶奶停在关键处?!

  “怎么不说您必须得说,”珍娘一本正经胡咧咧:“福平婶那是赞您呢!修辞手法用得好啊!夸张也是修辞手段的一种嘛!总之您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太美妙了请不要停地继续下去吧!”

  公孙大奶奶转转眼珠子,总觉得对方的话里似乎哪儿不对,但听起来又滴水不漏到令人恼火。

  不过她也是个说起来就停不下来的人,精彩的故事说到一半让停止,简直对所有人都身心不益。

  为了大家的健康考虑,公孙大奶奶当然要继续。

  “那晚请来了不少戏班,北城出名的有的,都请了个遍。热闹翻天这些我都不细说了,却有一班丝竹小班,刚刚到北城,只有竹笛和弦板,却听弹得极动听,原为凑数请来,不想却是全场最佳。就这班小戏,勾走了刚刚五岁的顾仲腾的魂。生日过后的几日,五爷都魂不守舍。家里人问他话,也所答非所问,大家不免有些奇怪,但这人平时就怪,爹爹又宠得厉害,因此也只好随他去罢了。有时仿佛神志回来,就说奇怪的话,说奇香满室,左嗅嗅,右嗅嗅,然后自问自答道:奇香!爹爹看他糊涂的样子很可笑,便调侃道:不是奇,是蜃香。有天外奇谈,从海南采幻化之气,凝为烛香,点燃之后,放射出海市蜃楼!就像你在发梦!就这一句话,仿佛谏言,种下了祸!”

  接下来的事,真是如真似幻,顾仲腾混沌间总想起那日丝竹小班的板弦之声,不觉入了神,一日竟趁家人不注意,寻了那班子,跟人家去了!

  珍娘一震,差点摔了手中的茶杯!

  这怎么可能?!

  别说他一个五岁孩子又是大户人家的连二门怕都不让出,就算他真有通天的本事摸出门寻到地方,那戏班子估计也没这么大胆,敢收下他吧?!

  妥妥的拐卖人口啊!

  公孙大奶奶冷笑:“珍丫头,你想说的我都知道,谁还不是这样寻思呢?但人顾仲腾就这么做到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那日本说让家中老仆带他出门看赶庙会,三个老仆啊!出了门竟没看住人!等家里人发现丢了他,想起这几日奇怪情形寻到那丝竹小班,早已过去两日,戏班子早离开北城,不知所踪了!”

  福平婶没控制住,狠狠拍了下大腿:“这不完了么?!哎呀好个可惜孩子!”

  珍娘缓缓回头:“婶子你忘了时间线?人顾仲腾现在好好的,已经进驻咱们京城盘下隆平居要跟公孙家打擂台了!”

  福平婶恍然大悟,这才接上公孙大奶奶的眼神,那可是不太好看了。

  “我怎么忘了这岔,大奶奶您看我这记性……”福平婶讪讪地笑。

  公孙大奶奶又哼一声:“不是我要说句天打雷劈的话,他要真跟那戏班子走,我们这会子倒省事了!”

  珍娘心痒痒地催他:“那您倒是快讲啊,怎么回事?外头闯荡几年,他又回来了?!”

  公孙大奶奶陡然沉默,片刻方背书似的道:“那日家人回去,竟见那孩子的爹爹独坐屋中,老夫人不放心,亲自过来,推门看了,见里间屋的幔子拉开了,架上的香燃到根处,香烟却越发弥漫。二儿,也就是失踪的顾仲腾的爹爹,人就坐在案子跟前,转头看她,神色迷离,遁远了不及回来的样子。老夫人发急,别丢了孙子儿子又疯,一时间家中人仰马翻,要找大夫郎中忘了自家就是悬壶济世的,最后闹得连打鬼的道士都要请。二老爷却清醒过来,只说了一句话:不用慌,也不用找,腾儿自己会回来的。”

  珍娘错愕,与福平婶对视一眼。

  这位顾二爷听着怎么有点鬼气森森的意思?怪不得儿子也是那样古怪。

  “这话我也是听老爷说的,据说,是顾家老仆亲口转述,一字不漏,你们也知道,我说不出这样文绉绉的话。总之,顾仲腾就这么消失了五年,当然顾家不会听了二爷话就不找,不过,最后他的出现,还真不是找着的。”

  公孙大奶奶说到这里,背后莫名发凉,赶紧端起手边的茶呷了一口,迷迭香的气息慢慢将她的慌乱平伏下来。

  “一年又一年,顾家人几乎将所有陆路水路码头车行都寻了个遍,就是没有那家戏班子的消息。当时过生日也是没在意,原以为都是城里的班子,谁知道有外来的?竟连对方班主的名姓都一概不知。”

  公孙大奶奶说着冷笑起来:“一晃过去了五年,五年哪!任谁家也该死心了,可顾家还真就找了五年。这五年里顾家发生了许多事,老夫人也走了,走时还拉着老二的手,追问他是不是真的,腾儿会自己回来,到底是心病一桩,老人家临走,也舍不得丢下。二爷就说了,我的孩儿我最知道,他吃不了外边的苦,您放心,他最终还得回来。就这么一句话,老夫人满意了,松开手人就走了。”

  珍娘心说这真成听书了,恐怕书上都没这来得邪乎。

  接下来的话,公孙大奶奶说得顺溜许多,想来必是在各门各宅间说过多遍了,又快近尾声的缘故。

  五年后的十月清秋,风高气爽的一个早晨,顾家大爷从北城门出去给一位乡绅看病,从一早出去,直到午时回来。秋阳高照,城楼上好似铺了金箔,又有喜鹊从头顶上打着旋地飞翔,喳喳喳叫得天响,其中杂着几只白鹭,高高低低地嬉戏。

  就在顾大爷穿过城门的一刹那间,江鸥与白鹭都散开不见,鸣叫声也偃息了,顾大爷眼前一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长随跟班忙不迭去扶,等到混乱过去,才发现,眼前竟赫然出现一位少年。

  “顾仲腾!”

  珍娘不由得失声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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