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篇

次日即是腊八节，后厨把搜罗来的各种谷物倒进灶上的大锅，又加入找来的一些干果，盖锅煮了一中午，总算熬出像模像样的腊八粥。

郑遇下令暂停训练，直到初三每天都只需出晨操。江城晔还特许家人尚留住大同的士兵，除夕晚上回家吃饭守岁。

士兵们喜出望外，端着碗挤作一处，讨论着各自的去留。

“哎，让一让让一让!”柴胡顺手推了一个小兵一把，“有没有样子，跟群苍蝇一样挤着嗡嗡嗡的。”

“柴参将，你屁股好啦?”一个跟柴胡混得熟的百户敲了敲碗，冲他挤眉弄眼，周围士兵发出一阵哄笑。

“你小子笑话我!”

“岂敢，小的是问候参将。”那百户满脸堆笑，复又开始赶起柴胡身边的士兵，“还不快让开!挡着参将的路了!”

正当众人起哄玩笑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离总兵来了!”。众人忙列队站好，故作严肃地看着离歌笑走近。

离歌笑身着便服，在玄色长衫外系了件披风，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威严。

他摆了摆手，径直走向柴胡:“不是训练时间，该干什么干什么。”

士兵们顿时一哄而散，三五成群地围到白雾缭绕的大锅旁，边取暖边等粥出锅。柴胡朝那百户交待了几句，而后转向离歌笑:“找我有事?”

离歌笑颔首，与柴胡并肩走远了些，直到听不见旁人的谈笑声才停步。

“我去伤兵营没看到小梅，你可知道他在哪?”

“娘娘腔这几日得空就教苏小娘子骑马，没在照顾伤兵，就肯定在南营后面的那块空地上。”

离歌笑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我去找他。”

“是不是三娘咋了?”柴胡疾步追上离歌笑，连呸了好几声，“瞧我这嘴。”

“她昨夜有些发热，自己倒没觉得难受，起来后还跟没事人一样。”离歌笑无奈地摇摇头，眉眼却是温和的。

“女人怀孕时是得小心照顾。”柴胡点头，一本正经地道

“双双怀小嫣时我不在旁边，所以她们娘俩吃了那么多苦。老离，你可别跟我一样傻，要好好心疼三娘。”

柴胡语毕，古铜色的面上显出几分怅然。离歌笑觉得他大概是想女儿了，低低应了一声后问道:“要寄封家书回去么?我给你写。”

“那敢情好。”柴胡答应得干脆，又憨憨地笑了起来。

二人行至空地，远远地看见苏寻雁骑在马上，催马绕圈而行;贺小梅则站在圈外，脸上带着笑容，时不时同苏寻雁说两句话。柴胡见状咧嘴笑开，气沉丹田地喊了一句:“娘娘腔!”

马被柴胡的大嗓门惊到，不安地打了个响鼻。贺小梅把苏寻雁搀下马背，牵过缰绳和她一起朝离柴二人走去:“歌哥，你们怎么来了。”

离歌笑和柴胡对苏寻雁点点头，她欠了欠身，安静地站在贺小梅身侧，并不多语。

几人慢慢往回走。贺小梅听得离歌笑所言，不甚确定地道:“女子怀孕两月左右发热也属正常。但各人体质不同，我等会儿还是去看看，好让你和三娘放心。”

“好。那我和老胡先走了，你把苏姑娘送回去吧。”

离歌笑拍了拍贺小梅的肩膀，与柴胡先行离开。

苏寻雁悄悄地抬眸去瞧贺小梅，眉骨处那一道疤在他冠玉般的面容上十分突兀，但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大同的风沙虽大，却没有掩埋光辉熠熠的珍石，反而将之磨砺愈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