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娘脸色苍白,在柴胡手臂上靠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柴胡小心翼翼地搀着燕三娘在火盆边坐下,仍心有余悸:“待会儿让苏小娘子给你瞧瞧,脸色太难看了。”
“没什么大事,蹲久了头晕而已。”嘴上虽这么说,燕三娘却猛然发觉,自己最近的确有诸多反常之处。
柴胡瞪着燕三娘,大嗓门震得人耳朵疼:“睁眼说瞎话!你要是病了,老离回来我咋跟他交代?”
“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燕三娘无奈地摇头,看见对面一个伤兵被柴胡惊得打翻了水,欲起身给他再倒一碗。
“别动!”柴胡气极败坏地低吼,一把把燕三娘按回凳子上,“跟老离学的越来越不听劝!”说完气冲冲地走到那个伤兵面前,夺过他手中的茶碗倒满,没好气地递了回去。那伤兵见柴胡面色不善没敢接,结果被径直塞进了手里。
燕三娘看见柴胡的一张黑脸忍俊不禁,又被他严肃的眼神瞪得收敛了笑意,微微扬眉道:“我坐这儿等寻雁忙完来把脉还不行么?”
“这还差不多。”柴胡点点头,轻扶着后腰自己去找伤药了。
燕三娘安静地坐在炭火旁,木炭燃烧发出的光芒染得她双颊微红。她星眸低垂若有所思,双手扯住膝上的披风揪成了一团。
是夜,大同降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大如碗口,只须臾就铺满了广袤的大漠。
在军营中望去,远方山影重叠,因映射了雪光或明或暗。
帐中燃着蜡烛,郑谢端坐在桌前品茶,神色闲适,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紧迫感。他左手边摊开本书,里头夹了几封已经拆封的书信。
“郑参将。”
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通报声,那人做贼心虚的嘴脸简直掩目可见。郑谢皱眉,放下茶杯颇为不快地应道:“进来。”
来者是一个小兵,在帐门口拍落了身上的雪。他看到郑谢后明显松了口气,上前把怀中的信交给他,道:“禀参将,又来信了。”
郑谢伸手接过,抬眼盯着小兵诚惶诚恐的脸问道:“你怕什么怕?”
“小的……”小兵知郑谢此时已生恼意,忙强定下神,“小的只是担心被人发现,没多害怕。”
郑谢冷笑,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开始拆信:“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脸上都写着呢。如此下去不用你说,稍微有点心的人便都知道了。”
“小的知罪……”小兵低声嗫嚅,天气虽严寒可背后的冷汗仍湿透重衫。
他知道朝中与戍边官员被发现私下往来的下场,一个不慎就会变成意图勾结谋反,株连九族。
“我让你办这事是看你识得几个字,做事若再这么不知轻重我是留不得了。”郑谢一边看信,一边意带威胁地警告。
小兵忙不迭地点头:“小的明白了。”
郑谢看完来信,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眼神也越发阴鸷。他起身走到小兵面前,问道:“我大哥在哪?”
“回参将,郑总兵现在应该在校场练兵。”
“这么晚了还练哪门子的兵?”郑谢语气猛地一沉,“是不是总督和那个离歌笑一样,叫大哥带南营的兵借此刁难?”
“应该不是。听他们说,总兵是早晨一个人去校场的,后来才集合了人马训练。”小兵毕恭毕敬地解释道,“总兵指派廖参将去训练南营的人了。”
郑谢点点头,脸色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严肃:“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兵走后帐内又只剩下郑谢一人。他握着茶杯来回把玩,直到一壶好茶冷透,再无半点白雾袅袅升腾,最后在空中逸散。
郑谢挽起便服的宽袖,提着蘸了墨的狼毫斟酌再三,终于写下回信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