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篇

是夜，贺小梅去给柴胡上药晚归。明亮的月光在他身前投下淡淡的影翳，衣袂随风飘动夜色萧瑟。贺小梅远远看见有个娇小的身影从营房中溜了出来，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他蹙眉随手把药箱放在一堆快熄灭的篝火旁，伸手按住腰间带的梅花镖快步跟了上去。

燕三娘肩披氅衣立在冷风中，静静凝望孤身舞剑的那人。离歌笑吃了晚饭便不见人影，她寻出来才发现他一直在营后一处空地舞剑，身姿凌厉不拖泥带水，剑刃不时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仿佛这该是她认识的离歌笑，烛火摇曳中温暖的臂弯才是不真实的梦。

耳边风声呼啸，离歌笑收敛身形垂下执剑的手深深呼吸。

“小心受凉。”燕三娘走近抬手把披风披在离歌笑身上，柔声叮嘱。

离歌笑握住燕三娘的手:“干嘛不回屋，非要站着吹冷风。”

“我乐意!”燕三娘横他一眼，“离先生比我还有雅兴，月下舞剑感觉如何?”

“还缺点美酒。”离歌笑知道燕三娘是在想办法抒解他心中郁结，便顺着她说了下去。

“就知道酒!”燕三娘听他提起酒就气不打一处来，抽手扭头就走。

离歌笑轻笑着追上她:“脾气还是一样……”

燕三娘猛地转身偷袭离歌笑肩部，本就是玩笑被他三两下拆了招抓住手臂:“老胡还好吧?”

“我傍晚到大块头那时梅梅已给他上过药，正在生闷气，”燕三娘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四十军棍太重了。”

“军中不正之风必须整顿，我知道委屈老胡了。”

“是……要开战了么?”燕三娘觉出让离歌笑心烦的绝不止军中事务，她看着他紧皱的眉心轻声问。

离歌笑沉默地点头，喉咙干涩不知该说什么，腰间忽然一紧，燕三娘整个扑进他怀里。离歌笑轻抚她发鬓，一时竟难过得不知如何安慰:“别担心，不会有事。”

“你别笑我胆小，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燕三娘撒娇般轻捶离歌笑，“嫁给酒鬼原来有这点不好。”

离歌笑低声笑开:“听娘子这么说其他还凑合?”

“相当凑合。”燕三娘莞尔，把脸贴紧离歌笑胸口。

暗处一个黑影看着相拥的两人诡谲一笑，在夜色的掩映下迅速离开。

苏寻雁轻轻伏在贺小梅背上。月白色的衣间萦绕着淡涩的草药味，随着走动飘入苏寻雁鼻中。一路无话她不自觉地半合上眼，把地上二人拖长的影子收进眼帘。

贺小梅背着苏寻雁回到营地，明月已然高悬，军营中静悄悄的，风声里偶有站岗的士兵发出的响动。贺小梅在一处燃尽的火堆前停下，弯腰提起地上的药箱继而走向药庐。

贺小梅小心翼翼地将苏寻雁放在长椅上，然后摸黑点亮了桌上的烛台。贺小梅从药箱中拿出治跌打扭伤的药膏和纱布，半蹲在地急切道:“让我看看伤势如何。”

苏寻雁在贺小梅专注的目光中往回收了收腿，低声应道:“我自己可以……”

贺小梅这才顿觉不妥，略为尴尬地把药膏和纱布放在苏寻雁手边，直起身取来挂在一旁的大氅披到她身上，温声叮嘱:“我出去瞧瞧，上好药再叫我。”说完便步出了营帐。

半夜漠中大风不息，隔着厚重的门毡风声依旧清晰可闻。苏寻雁方才搭在贺小梅肩上的双手此时冷的麻木，她搓了搓同样失去知觉的脸颊，迟疑片刻道:“参将还是快些去休息，早起仍有伤兵要照顾。现下我行走不便，不能为参将分担更多，但也绝不会给参将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