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

燕三娘侧过脸，看着江城晔正欲开口。

"三娘，你咋在这?"

蓦地回头，柴胡一脸讶然，"真是你!老离呢，他的伤好些了么?江大人也来了?"

燕三娘点点头:"他来帮我们。歌先生在村长家。"

"你不是县令么咋有空往这儿跑?"这么晚老离没有陪三娘出来反倒是这个江少爷一直跟着，他们俩肯定吵架了。

柴胡暗忖。于是急性子藏不住事，连带着不耐烦的语气一起质问江城晔。

"朝廷放了在下的假，自然不愿再待在县衙里。"江城晔听出柴胡话中的些许敌意，尴尬地笑了笑。

"哦……麻烦大人了。"柴胡轻瞥了眼江城晔，不动声色地站进了二人中间。

"娘娘腔这是咋回事?"柴胡径直推门跨进了贺小梅的屋子，"老离和三娘咋了?"

贺小梅折起铺在桌子上的一张药方，看了一眼急不可耐地倒了杯水灌进口中的柴胡，同样没好气:"自然是吵架了。"

"那个姓江的咋也来了?"柴胡瞪圆了眼睛，"老离脑子没坏吧!"

"没有。"贺小梅蘸了蘸墨，摊开纸继续写着，神色平静，"歌哥恢复得比想象中好很多。"

"怎么可能没事!我都看出来姓江的那小子对三娘没安好心老离能不知道么?!"柴胡一拍桌子，贺小梅一笔走斜。

"歌哥和三娘现在需要冷静，保持点距离未必不是好事。"

贺小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们太在乎对方了，或许只有远离了才能看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柴胡霍地站起身:"我柴胡粗人一个，不会你们那么多文绉绉的话。我只知道老离和三娘经历了这么多若还是走不到一起那便是负了彼此。"

贺小梅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柴胡:"胡哥，歌哥只要三娘幸福便无求，三娘亦希望歌哥能希望。若是他们的幸福不在彼此，我想他们也是愿意成全对方的。"

柴胡闻言捏起拳头，过了良久沉默地走了出去。

忽明忽暗的烛火在贺小梅的侧脸上浮出阴影，平日总是执着把骨扇的手握起笔，在纸上留下一行墨迹:

纵使相逢应不识

熄了烛火，一如离歌笑在落日西沉时无尽的沉默。

屋外吹了许久的风停了，冬季第一场寒雨毫无预兆地落下，淅淅沥沥的水声恍若回到了惊蛰的春日。

一夜水声终在黎明时分停歇，伴着不甚明朗的光亮，寒意在雾气中更甚。村中一片宁静，偶有晨起捕食的鸟雀发出清脆的啼鸣声来。

辗转反侧了一晚，一宿未眠的贺小梅在拂晓时推开门走出屋子，不禁在扑面而来的寒风中打了个冷颤。

就着模糊的天光，贺小梅看清了站在院中的人影，很是不悦地走上前去:"怎么又在喝酒，歌哥是真的不想要这右臂了吧。"

暗沉天色中离歌笑淡淡笑着，只是浅酌不语。深邃的眸子安然映出墙边枝叶凋零的树木。墨色衣衫被晨雾打湿，肩上一片温润的光。

贺小梅摇摇头:"晨起也不知多加件衣服……"

"千面戏子何时变得如此琐碎了?"离歌笑微挑剑眉，侧脸问道。

贺小梅兀自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个不听话的病人哪个医者能省心?"

离歌笑笑意更盛，眉宇间近日挥之不去的沉闷一扫而光，扬了扬手中酒壶:"上好竹叶青岂能辜负?"

"真是个酒鬼……"看着眼前男子许久未现的舒心笑容，贺小梅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多了份说不出的奇怪。

离歌笑将酒壶别回腰间，话锋一转:"今日我们就去济慈堂。"语间光彩熠熠的眸子一如平日里的从容自信。

二人沉默许久，离歌笑忽而转身踱步回屋:"早上凉，记得提醒她添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