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天气渐凉，江府后院里的花木差不多都枯光了。

白日越来越短，冷寂的秋夜悄悄伸长了手臂，缓缓包围了愈发短暂的阳光的温度。

江城晔慢慢踱过长廊，往内院深处走去。凉风拂过廊檐上的灯笼，烛光在他平静的脸上明明灭灭。已过了数日离歌笑还是未醒，看着燕三娘着急他也不免跟着心烦意乱。

暗暗攥紧了手指，转过一个屋墙往一枝梅所住的偏院继续走去。

昏黄的烛火映亮了静静坐在桌边的燕三娘的侧脸。放下手中的笔，将字条卷进小纸筒系上了白鸽的腿，推开窗放飞了信鸽，看着在淡淡夜色中逐渐模糊的白点，温淡的眼眸中漾起点点愁色。

冷风从领口灌进单薄的衣衫中，燕三娘不禁打了个寒颤。合上窗户，握紧冰凉的双手坐回了烛台下。

贺小梅和柴胡已离开了四日，这些天都是靠飞鸽传书了解离歌笑的情况。

贺小梅临走前把药方交给了懂医的江城晔，嘱托他照方抓药。服了几天药后，离歌笑的脉像终于趋于平稳，只是一直昏睡不醒。

燕三娘定下心神，轻叹了一声，端起放满了药瓶的托盘推开门去给离歌笑换药。

"燕姑娘。"江城晔转过身，收起搭在离歌笑腕上的手。

"有劳江大人了。"燕三娘轻轻颔首，浅笑道。

"无妨。离先生已无大碍，只等清醒过来好好调养便可，还望燕姑娘不要太焦急。"江城晔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憋了许久的话。

燕三娘有些怔愣，而后又展开了笑颜:"好，多谢大人。"

江城晔松开捏起的拳头，垂下眼眸:"那江某就先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对着燕三娘淡然一笑走出了屋子。

燕三娘看着江城晔在夜风中翻飞的衣袂，面色突然暗了下来。

燕三娘有些吃力地扶起离歌笑，解开了他的白色中衣。搓暖了冰凉的双手，轻轻揭开缠住他伤口的纱布。

用浸过温水的毛巾擦拭干净伤口旁渗出的血，燕三娘往离歌笑伤处倒了些药粉。白皙手指触及的肌肤带着灼热的温度，燕三娘忙伸手探上了离歌笑的前额。

怎么这么烫?燕三娘秀眉深深蹙起，赶紧包扎好伤处将离歌笑扶回了棉被中。

从井中打上水来，倒进木盆后赶回了离歌笑屋中。

燕三娘将微凉的毛巾敷上离歌笑的额头，从茶壶中倒了杯水递到了离歌笑唇边:"歌笑，来，喝点水。"

托起他的后脑，缓缓将清水送进离歌笑口中。放下茶杯，撤下毛巾在凉水中又揉搓了几下，用手心的温度暖了会儿才又敷了上去。

残月沉下了树梢，飞鸟归穴，夜色越发浓了。

胸口上压附的沉重感渐渐消退，明亮的光斑闯入眼前无尽的黑暗，昏昏沉沉的脑子涨得像是要炸开，长睫微颤，离歌笑蹙着眉缓缓睁开了眼眸。

嗓子如揉进了沙土般的干涩，动了动麻木的右臂，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气，额角也渗出了冷汗。

转过发酸的脖颈，燕三娘伏在床榻边合眼沉眠的一幕便映入了眼帘。

清晨略显灰白的阳光透过镂花木窗静静照在女子的脸颊上，单薄的身子越发纤瘦。

抬起左手，轻轻抚着燕三娘垂于肩上的柔顺青丝，深邃的眸子柔柔映着女子安静的脸庞。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浮动，屋外枯叶纷扬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离歌笑额前的碎发掩去眉眼中的笑意，唇角不自觉地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