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离歌笑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杯中漾起的细小涟漪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今晚我们去城西看看。"

贺小梅瞪大了眼:"歌哥你疯了!箭伤未愈去探响马不是找死么?"

离歌笑抬眸看着贺小梅:"你也说了只是探，仔细点不会有问题的。"

贺小梅有些气急:"不行!你这是玩命!三娘也不会答应的!"

离歌笑轻轻一笑，眸中泛起温柔:"她会的。"

一枝梅四人换上了夜行衣，极静极快地穿梭在月色中。

靴底和枯败的草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离歌笑一直跟在燕三娘身后，望着她在皎洁月光下毫无表情的侧脸，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姑娘肯定是生自己气了。

左边肩胛传来阵痛，离歌笑微微皱眉，额角渗出了冷汗。贺小梅一反常态，一路上半句话都不曾说，翻飞的衣角和紧锁的眉头在夜风中显出了少见的孤冷。

柴胡终于受不了这压抑的沉默，开口问道:"老离啊，还有多久能到?"

离歌笑稳了稳气息，淡淡道:"快了。"

柴胡一瞪眼，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尴尬地"哦"了一声。

行在最前面的燕三娘突然止住脚步，清冷的声音传来:"到了。"

离歌笑快步上前，望着不远处响马聚集的村寨，眸中光芒一闪而过:"小心点，我们过去。"

燕三娘借着月色看清了离歌笑略显苍白的面容，指甲嵌入掌心，却还是忍不住蹙着眉问道:"你怎么样?"

离歌笑侧身，执起燕三娘的手紧紧握着，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没事。"

燕三娘看着他月下轻淡的笑容，久久不语。

燕三娘飞身隐在了高过人头的草丛中，紧紧盯着几十步远处正在巡逻的响马。

离歌笑贺小梅柴胡随后赶到，也沉默地望着眼前的响马。

燕三娘蹙起眉，轻声问道:"歌先生，今晚月色明亮，怎么偏这个时候行动?"

离歌笑敛了敛长睫:"只有今晚才能看清我想确定的东西。而且响马和我们刚经一战，应该不会料到我们此时前来查探。"

燕三娘偏过头:"你想确定的东西?"

离歌笑直直盯着响马，脸色凝重:"是。那日我们在城下与响马交手时，我看见了锦衣卫的旧款官靴。"

"啥?响马里有锦衣卫么?"柴胡握紧拳头，压着声音说道。

贺小梅抬手按住柴胡肩膀:"胡哥你别冲动，歌哥也只是看见了旧款官靴而已，指不定是那些响马在哪掳到的呢。"

离歌笑缓下脸色，轻轻说道:"小梅说的是。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才要今夜前来。"

燕三娘看着离歌笑仍是冷冽的眸子，心知这件事定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先去看看，你们在这等我。"

离歌笑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老胡小梅，探清响马换岗时间和巡逻人数，万不可轻举妄动。"

贺小梅柴胡点了点头，道:"好。"

江城晔在灯下执了枚棋子，仔细观察着棋局。张伯推门进来，轻声道:"少爷，他们去了。"

江城晔抿了抿唇，眼角微弯走定了犹豫许久的白子:"下去吧。"棋盘上黑子被白子围困住，再无脱身之路。

张伯颔了颔首:"是。"退出江城晔寝室，合上了房门。

离歌笑和燕三娘潜入了寨子，月光被轻无声息的脚步踏碎，从两人衣袂的缝隙中斑斑驳驳地洒下。

离歌笑强忍着左臂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跟在燕三娘身后沿着屋檐向寨子深处走去，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燕三娘在一处房前停下脚步，紧贴着墙壁朝已经熄了灯的屋中望去。离歌笑抓住燕三娘手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轻声道:"跟我来。"

离歌笑拉着燕三娘来到侧窗边，背着月光看向屋内。

"终于换班了!"

"是啊，赶紧睡觉去!"

对面廊中传来说话声，离歌笑墨眸一凛，忙揽住燕三娘没入了黑暗中。

深沉的夜色中燕三娘靠在离歌笑怀里，清晰地听着他放轻的呼吸声，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

片刻后终于又恢复了寂静，离歌笑松开手臂，闭上眼眸调整气息。

燕三娘觉察出离歌笑的不对劲，颇为焦急地说道:"你在这等我，不要动。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