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琳的噩梦(上篇)】
陈琳在一片黑暗的浪潮中挣扎,慢慢醒来。全身像是被打过一样火辣辣的痛,甚至有些部位有灼烧的感觉。是烙铁和鞭子,还是沾了盐水的鞭子,她的分析头脑自动辨识出来。黑暗里一切都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来。当她试着张开眼,在黑暗中扫视时,发现自己全身提不起一点劲。一动就一阵抽疼,痛得更厉害,动一下那火烧火燎的疼就往上窜。
她的双手似乎被束缚住吊了起来,胳膊都酸了,手腕发疼,可手就是挣脱不了,再怎么挣扎也是老样子。她模糊地意识到,她这是在刑讯室内,而且已经遭受过酷刑。不对——她在她曾经的家中,而且那里已经被隐藏起来了,蓉站的那些大小废物们也不会找到这里,白有苏也不会出卖她。
哦,只是个梦,睡梦中的脑子意识到,只是梦到自己醒着。只要有了意识,接下来的关键就只是简单地将其伸展开来,推去障碍,将萌芽的噩梦扼杀掉。她十岁时就能这么干。
可这没用。
这梦比盘旋于潜意识的幻想更为真实和直接,诡异地肖似先前数次她掉入冥想盆中的体验。而她之所以会马上将二者联系起来,是因为梦中的大脑意识到白有苏的魅术已消褪。
有响声,一扇铁门打开了,一双手猛地抓住她的衣领,逼着她抬头目视前方。是个确实的存在,比她更强大更有力。某种本能告诉她,这是个男人,原本淡薄如迷雾的恐惧,突然间凝聚,尖利地刺入胃中。
人声渐近,一道暗淡的光线微微地照出她眼前庞大的黑暗。那人粗暴地拽着她向前,令她透不过气来直至两眼发黑。如预计一般,她险些窒息了,重重喘气。她的两只手臂掉在上方笨拙地扭曲着,肩膀前一阵钝痛,令她叫出声来。等那松脱开来,允许她能粗喘上口气时,一阵残忍的嗤笑随着脚步声接近她。
刑讯室的夜晚很冷,阴森可怖。陈琳蜷成一团眨眼,光线因为初见而显得太过明亮。围观的人中她先认出了马斌,保密局蓉站行动队队长,另两个站在附近的人,从面相上看起就十分凶狠,她猜那准是审讯她的打手。其他的人她也都认得,一水的蓉站行动队员。
——“她”统治下的地狱。
阴冷昏暗的审讯室里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实地里,刑讯室内放置了很多刑具,这里的布置,堪比阎罗殿一样。沉重的阴影为墙添上生动的戏剧效果,这些已经锈迹斑斑的刑具,还有磨的老旧的桌椅板凳,似乎在静静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剧。仿佛在地面上,还能看见那些未干的血迹。这些刑具,每一个都沾满了鲜血。皮鞭、烙铁、锁链、手铐。很难想象,这些折磨人的刑具,在古代和现代,都被卝施卝暴卝者如此热爱。刑讯室的墙壁,还写有“洗心革面”的标语。
陈琳半眯着眼睛,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已经无法准确地说出到底在这个鬼地方里已经囚禁了多久。
她转向这群人中间唯一一位女性,她留着干练的短发,站在马斌身边,眯着眼带着惯常的轻蔑。
——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她的未来。
“何琳。”陈琳和着血低语。
“哦,你知道我。”短发女人瞥了陈琳一眼,艳红菱唇发出森然之音,陈琳立刻别过头不去看她。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都招了的。动手!”何琳背过身去。
一鞭子抽到了陈琳的身上。
陈琳闷哼一声。
“啪啪——”
——起初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她的双手依旧被镣铐锁着,吊了起来,勒出模糊的血痕。原本白色的衬衣早已被鲜血浸透,被鞭子撕裂开的地方能看到惊心怵目的伤痕。
“打!给我狠狠的打!”
何琳极其恼怒的冲旁边的人喊着。
“你个死娘们,到底招还是不招!”
打手说着又一记闷棍敲在陈琳腹上。却没有收到陈琳一丝的回应,无论是呻吟嘶吼求饶或是别的,都没有。
——是我深陷痛苦深渊时,隐隐绰绰的幻觉……
陈琳有些无力的垂着头,全身因着酷刑的伤提不起劲儿,脑袋有些昏沉,但大脑撕裂般的疼痛又刺激着他的末梢神经,让她在清醒与昏阙之间迷迷糊糊的泥潭里沉浮。
如果只是对方施加在她身上的手段,她还不至于如此无力,说不定还会跟对方开个嘲讽讥笑一下她糟糕的品味和无趣的招数,但是现在她做不到。
如今她头疼得像是要被扯开,千万人在他耳边簌簌的低语,却又听不真切,尖啸的耳鸣声像刺一样穿脑而过,眼前恍惚似是天旋地转。
——那些初次见面,看着我嚎啕大哭的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琳已经意识混沌,嘴巴里反反复复,说的都是这些。
——以及那,无比熟悉的场所……
陈琳垂着脑袋,毫无生气地被绑着,除了微弱的起伏着的胸膛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证明她还是个活人。
从头到脚,陈琳无一处不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血淋淋的伤口一道道纵横交错,有的已经结痂发炎,有的还往外流着血,就连捆绑着她的铁链子和她身后的十字架上都沾满了血污。
血腥气混着腐朽的臭味扑鼻而来,刺的在场的每一个人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而我,被高高端坐于神坛之上的自己……
军靴踩着陈琳的脸部,何琳在不住的用力,使劲地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军靴上,向下压着,陈琳的嘴巴和鼻子一片血污,伴随着一声声惨烈的叫喊,陈琳倒在血污间抽搐,双手痉挛。
“啊啊啊啊啊啊——”
何琳拔出手枪来,异常残忍地,枪枪打在陈琳的肺上,陈琳的肺部一片血洞,被打成了窟窿,血水自她口鼻中倒呛出来。
连死,她都选择最让人痛苦的手段。
陈琳终于解脱了酷刑,她的目光停留在何琳的面上,眼角滑下泪来。
——剥夺了……
陈琳的眼前一片漆黑,但灵台却前所未有的清明透彻。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清晰的认识到,何琳这两个字——亦是曾经的她自己——彻底化为刽子手的符号。
残忍、恶毒、凶暴,杀人的机器,嗜血的女魔头。
——生命。
她看到自己的尸身因被随意扔在乱葬岗,沦为凶恶野兽的食粮,惨遭摧残蹂躏。
“哈哈哈!还没死透,又软又热乎……”
“居然有这么完好的尸体进货,今天运气不错”
“这是……”
——是谁的记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记忆断断续续……
——身体不听使唤,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是惩罚吗?
——我认得这个人,不管是他,还是他,我认得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被这群混蛋……
“停下!”
——我不想看到他们。
“啊啊啊啊啊………”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这些人的记忆!
‘哐当——’
像是被一个力量吸住,身体似乎被分解成无数碎片,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飞行,然后在空中重组。
冥冥默默之中,陈琳猛地睁开了眼,似乎是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审讯室中。
说真的,每一次看见另一个自己歇斯底里宛如泼妇般凶残喊叫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耻经历。
……
——又开始了……
——再一次……
——再死一次……
——几十次……
——几百次……
——数百遍……
——数千……
——被折磨,被杀害。
‘啪——’
——在他们的记忆深处,
——如他们所经受的,如他们想展现的,
——所期望的那样,
——我被惩罚了。
“够了!”
——救救我……
——我错了……
——求你们……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