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皓“能有如此杀伤力,想必……化魇时日不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少说……应该也有几年了吧?”
郑白薇依旧没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地上去。
凤皓“若非近日来,本尊的两个宝贝徒弟,都卷入了一桩旧时绯闻里,我还真没发现,表面上风平浪静、欣欣向荣的栖梧宫,内里竟这般藏污纳垢!”
风寂雪“凤尊,原来您什么都知道!”
在一片紧张的沉默之中,唯有风寂雪高兴得叫出了声,喜不自胜。
凤皓“是啊!本尊活了这么多年,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如何能瞒得过我?”
说罢,他狠狠剜了郑白薇一眼,目光冰冷。
凤皓“可偏偏,总有人不长眼,净干些自作聪明的蠢事!”
郑白薇双肩一抖,大气都不敢出,沉默半晌,才揣着明白装糊涂,干笑着辩解了一句。
郑白薇“凤尊,您到底在说什么?弟子……弟子听不明白。”
凤皓“哦?你不明白?”
凤皓冷笑一声,抬头环视着众学子,沉声问。
凤皓“那你们呢?有明白的吗?”
风寂雪“凤尊,白芷学姐知道一点儿!上课之前,我已经悄悄向她打听过了!”
话音未落,风寂雪便举起手来,高声检举。
说罢,她略微顿了顿,又不忘替白芷求情。
风寂雪“只是……若她据实相告,您能不能网开一面,不治她的罪?”
凤皓“好!本尊答应你。”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未有一刻犹疑——毕竟,白芷不是主谋。
白芷感激地看了风寂雪一眼,缓缓站起身来,拱手向凤皓施了一礼,朗声道。
白芷“两天前的傍晚,十一师姐(沈静)私下来寝室找我,让我务必赶在二师姐(江君韵)回来之前,在栖梧宫中散布一则传言。”
白芷“大意是——大师兄与二师姐虽避嫌数年,但此番因缘际会,共同前往芳菲境执行任务,途中又擦出了火花。可大师兄救人心切,机缘巧合之下,意外被少芳主吃了豆腐,惹得二师姐很不高兴!甚至,在回到栖梧宫后,这个狐狸精还不知廉耻,死缠着大师兄不放……”
风琼宇“一派胡言!我们是错开时间去的,压根儿就没碰上面!”
风琼宇再也听不下去了,咆哮着打断她,一面奋力争辩,一面不自觉地看向楚月泠,时刻留意着她的情绪变化。
楚月泠震惊不已,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哭笑不得。
楚月泠“我吃师哥豆腐?没有啊!我哪有这个胆子?也没那么不矜持。”
江君韵则是叹了口气,无奈地扶着额头,听得火冒三丈、满腹心酸,却不知何以言说,只得跺跺脚,没好气道。
江君韵“说了多少遍?我不喜欢风琼宇!不喜欢那个大冰块!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听不懂人话吗?”
江君韵“罢了罢了!不如趁此机会,彻底公开吧!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们四师兄——洛甫宁。他才是我认可的青梅竹马,货真价实、无可取代!”
此话一出,全学堂哗然!
弟子甲“呜呜呜……风韵夫妇正式告吹!我们赌输了!小钱钱都飞了!”
弟子乙“完了完了!二两银子的本金没了!还要倒贴二十两!”
弟子丙“你哪有我惨?我要倒贴五十两!吃饭的钱都赔光了,砸锅卖铁我也凑不出来啊!”
……
这个阵仗,着实把坐在上首看戏的两位神尊,也狠狠吓了一大跳。
凤皓“安静安静!吵嚷什么?一个个说!”
凤皓拍案而起,神色不耐。
凤皓“到底怎么回事?”
苏妤宓“当……当年,大师兄与二师姐做搭档时,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经常私下打赌,猜他俩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在一起。”
苏妤宓“一开始,我们只是拿抄作业、买早餐、打下手……这种小事押注。”
苏妤宓“渐渐地,越赌越大,便开始拿散碎银钱作注。”
苏妤宓“再后来,就有人开了赌局,引诱大家前去押宝——若是赌赢了,待他二人公开之日,本金立翻三倍,每年还能赚到两分利息;若是赌输了,虽然不用赔付利息,本金却收不回来了,还要倒贴十倍的银子。”
司清玄“简直是胡闹!姻缘天注定,岂能人为强凑?”
苏妤宓“那时候,大家都在兴头上,自信满满地以为稳赢,结果就……”
白芷“是……是啊!当时我头脑发热,一心想着赚把大的,虽然手头余钱不多,但也凑了三两银子去押宝。”
白芷“谁能想到,四年之后,半路杀出个楚月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大师兄走得很近;而大家力挺的‘风韵夫妇’,反倒是越发疏远了。”
白芷“近几年,我家道中落,父亲又生了重病,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如果赌输了,哪里还凑得出三十两银子来?”
白芷“恰在此时,十一师姐找到了我,悄悄吩咐我说,如果按照她交代的去做,她就能替我要回本金,助我全身而退,不用支付赔偿。”
白芷“我也是被逼无奈,才鬼迷了心窍……”
司清玄“沈静帮你?据本尊所知,她也出身寒门吧?如何能助你?”
白芷“她能!我打听过了,这个赌局,就是她怂恿九师姐(郑白薇)设计的!当年,也只有她们两个,押了‘风韵夫妇’不会在一起。”
闻言,凤皓明显愣了一下,再转头看向郑白薇时,眼神中多了几分嫌恶。
凤皓“本尊原以为,你利用琼宇散布谣言,三番两次针对月丫头,把我的两个徒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已经足够居心不良。”
凤皓“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敢聚众赌博、大肆敛财?好大的胆子!”
凤皓眼底寒光一闪,一阵强大的威压扫向四周。
郑白薇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只觉得身上的束缚一下子收紧了,绳索勒进皮肉,捆得她喘不过气来。
郑白薇“咳咳咳……凤尊……凤尊饶命!弟子……弟子也是受了沈静的蛊惑,一时糊涂……”
沈静“九师姐,说话要讲良心!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私下为你跑了多少次腿?办了多少件腌臜事?”
沈静不可置信地瞪了她一眼,“扑通”一声跪下,朝凤皓深施一礼,惊怒之下,竟带着些许哽咽。
沈静“既然你不仁不义,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沈静“凤尊,弟子知罪!愿将一切原委据实相告,只求您……从轻发落!”
凤皓“说!”
沈静“郑白薇曾悄悄告诉我,四年前,早在及笄礼上时,她便已对大师兄一见钟情。彼时,她在宴会上百般示好,可这位俊逸非凡的少幻君,却始终不理不睬。”
沈静“于是,她又想采取迂回战术,从雪公主身上下手——处处迎合、博她欢心,想争取到她的支持,却也收效甚微。”
沈静“再后来,打听到少幻君报考了栖梧宫,她便也紧随其后,拼尽全力,只想得到大师兄的青睐。”
沈静“谁知,刚进内门不久,就传出了大师兄和二师姐的绯闻。”
沈静“她醋意大发、又气又恼,私下托人探查,却得知是乌龙,大喜过望之际,本欲将原委公之于众,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那样不过瘾,一定要狠狠教训传谣的弟子们,让他们吃到教训才罢休!”
沈静“紧接着,她就找到了我,让我帮她谋划着,以大师兄和二师姐的姻缘为诱饵,开赌坐庄,引诱大家押注。”
沈静“而这个赌约,那些人必输无疑——既能以此教训他们,又能借机狠捞一笔,一举两得!她还承诺,事成之后,所得钱财五五分账,我也是一时见钱眼开,才……”
弟子甲“什么?原来她一直在耍我们!”
弟子乙“太过分了!亏我还一直那么吹捧她!呕……真恶心!”
弟子丙“快把钱还给我!立刻!马上!否则,我打上你们栖霞山老巢去!”
……
学堂内群情激奋,讨债之声此起彼伏。
许多弟子气不过,直接抄起手边的书册,狠狠往她身上砸去,若非司清玄反应快,及时在她身边支起了屏障,只怕郑白薇此时,早已鼻青脸肿。
发觉此时此刻,还能有人保护自己,郑白薇原是有些动容的。
可当她抬起头来,看到司清玄冰冷的脸时,一颗心却又瞬间跌入了谷底。
司清玄“堂堂飞羽族长公主,荣华富贵受用不尽,居然还能干坑人钱财的勾当?真不害臊!”
郑白薇“凤尊、水神殿下,请你们明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郑白薇跪伏在地,害怕得全身发抖,却依然拒不认罪。
郑白薇“沈静她信口雌黄!其实……其实这都是她的主意!我也是受人蒙骗!”
沈静“你还想抵赖!敛来的钱财,都被你拿去置办首饰了!支出明细还在我这儿呢!要不要看看啊?”
闻言,郑白薇的脸色立刻白了,眼神闪躲、声音发虚。
郑白薇“那……那也是你伪造的!妄图构陷本公主!”
沈静“是吗?那么,小师妹的事呢?”
沈静“是谁对楚月泠厌恶至极?”
沈静“是谁吩咐我去找的白芷?”
沈静“是谁得意洋洋地跟我说,那些投了钱的人,肯定不甘心让自己的银子打水漂,只要一听到风声,无论为了什么,都会一起针对楚月泠?将她排挤出栖梧宫?”
沈静“为了得到大师兄,你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背地里推波助澜、挑拨是非,明面上却装得高贵冷艳、冰清玉洁!”
沈静“若非鲛人族势力庞大,你无法撼动,只怕……当年的二师姐,也会如今日的楚月泠一般吧?”
楚月泠“……”
楚月泠听罢,只觉得脑仁儿一阵阵发痛,仿佛在品尝美味珍馐时,忽然吃出了半截虫子那样,既反胃至极,又尴尬不已!恨不得找块豆腐撞墙,或者找根面条上吊。
楚月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人一旦倒霉起来,还真是躺着也能中枪!)
见她脸色不好,风琼宇当即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第一时间送上安慰。
然后,也不知是为了向楚月泠解释,还是向所有人澄清,他忽然高声叫嚷起来。
风琼宇“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我从未对江君韵动过情,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江君韵“我也一样!从始至终,我真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洛甫宁!”
洛甫宁腼腆一笑,悄悄扣住江君韵的手,深情告白。
洛甫宁“公主殿下,我愿意永远做你的骑士。”
坐在上首的两位神尊,脸色几番变幻,时而同情地看看楚月泠,时而鄙夷地看看郑白薇,对众弟子的白痴行径,感到格外无语,一个比一个憋笑憋得辛苦。
最终,司清玄率先忍不住,大笑出声。
司清玄“哈哈哈……昨天夜里,听妹夫简单说起这事儿,我还当是什么狗血虐心三角恋戏码,没想到啊!真相竟然是……哈哈哈哈……”
凤皓“……”
“妹夫”这个称呼,让凤皓出神了许久,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眸光微闪,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司清玄“小师侄、月丫头,你们俩个,属实有点儿惨!”
风琼宇(无奈地扶着额头,不置可否)“……”
楚月泠(苦着一张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唉……”
司清玄“这戏剧程度,都快赶上当年大师兄……”
凤皓“咳咳!”
接收到来自凤皓的一记眼刀,司清玄尴尬地咽了下口水,立刻正襟危坐,不再玩笑了。
凤皓“琼宇和君韵方才所说,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众人(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听清楚了……”
凤皓“本尊没听到,大点儿声!”
众人(超大声)“听!清!楚!了!”
凤皓“可还会再犯?”
众人“不会!坚决不会!”
塌房塌得轰轰烈烈,赔钱赔得血本无归——胡乱拉郎配的惨痛教训,他们已经受够了!
谁要是再不长记性,谁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凤皓“那你们说,这两个居心不良的幕后黑手,该如何处置啊?”
还没等弟子们发话,郑白薇、沈静两人便慌慌张张地攀咬起来,互相推卸责任。
沈静“凤尊,晚辈所言句句属实!郑白薇才是主谋!”
郑白薇“不不不!所有害人的勾当,都是沈静一手策划的!望二位神尊明察!”
……
二人争得面红耳赤,越吵越激烈,言辞之恶毒,不堪入耳。若不是被绳索捆着,郑白薇甚至能冲上前去,当场将沈静撕成碎片!
恰在此时,毕方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煞白着脸,连礼都顾不上行,只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句——
毕方“主上,顾清帆情况不妙!您……您快去别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