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剑长空（53）

昊辰心底暗骂自己没用，不过才喝了一点啤酒就醉成这个样子。一阵冷风突然从身前刮来，掀起一池波澜，他猛地打了个寒战，周身都是彻骨的凉意，被吹醒了不少，胸中憋着的那股酒气却更难受了。

十年前的今天，他在绝命的断崖，在生死关头舍弃了母亲，保全了他和弟弟。放手的一刹那，心如刀割般疼痛，他几乎不能呼吸，眼睁睁看着母亲丧身在自己手中，长眠于雪山的谷底；放手的一刹那，他感到自己整个人仿佛也不存在了，血液瞬间凝固，在无边无际的星空永无止息地飘泊。没有人看见他决绝的一刻滴着的血泪，没有人看见他冷酷的背后深埋的凄凉，从那一刻起，那个快乐纯淡如谪仙的昊辰，死了……

十年前的今天，他一手救回的亲生弟弟向他砸下愤怒的拳头，从此不再叫他一声哥哥，用冷漠这种最残忍最沉重的报复方式来嚣扬，他对兄长的鄙视和仇恨。可笑，这就是他必须付的代价嘛，为一时的无路可退付出的代价，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可是，如果他真的错了，又有谁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

风越刮越大，蓝色的闪电划过天空，头顶是郁闷的雷鸣。昊辰抬起昏重的头，向前方望去，一个身影若隐若现，风吹散缕缕长发拂动温暖祥和的脸，愈发清晰。

“母亲？”身旁似乎有人影晃过，昊辰摇摇脑袋，黝黑的眸子变得赤红，伸手想抓住前方的暖色，那影子却越来越远。他脚步踉跄着往前走，一时没注意到围住的栏杆，“扑通”一声栽进水里。

浑身浸泡进冰冷的湖水，昏昏沉沉的脑袋清凉了不少，手脚却被酒精困得疲软无力，在水中胡乱地扑打。豆大的雨点溅起细密的水花砸在脸上，分不清方向，仿佛四周都围起了一道阴森的铁幕。昊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猛呛了几口，绝望地让湖水一点一点没过身体。

一只手在即将沉入湖底时拉住了他。昊辰浮上水面后呛得直咳嗽，却尤如从地狱重回到人间般再获新生，脑袋仍是晕得厉害，也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只是靠在他湿漉漉的肩窝中感受着独特的亲切和安心，静静随他游上岸。

被掺扶到屋檐下，昊辰终于清醒了大半，靠着墙壁喘息。漫天的雨迹，上官怀瑾在茫茫夜色中大声呼叫奔走。身边的人本要扶起昊辰回到宿舍，见有人向这边跑来立即松了手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手拉住：“斩荒，你真的就不肯原谅哥哥吗？”

被唤作“斩荒”的人用力甩开手：“你喝醉了。”

昊辰正要向前追，脚下一软几乎全身趴在泥泞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高大的背影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消失在雨夜中。

“昊辰！”上官怀瑾急急跑来扶起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快跟我回去。”

“上官……”昊辰坐在地上不肯走，眼中满是极致的悲伤，他耷拉着脑袋哽咽：“我永远失去斩荒了……我唯一的弟弟……唯一的亲人，他不肯原谅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电闪雷鸣，滂沱大雨透湿了全身，格外寒冷。那一刻，上官怀瑾看不清昊辰脸上流淌的是雨还是泪，只是用双臂把他环在怀中，对他说：“昊辰，你一定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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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巍是在半夜的睡梦中被叫醒的，情报处再次送来特快急件。略略披上一件外衣，他倚着灯光展开信笺：

[西陵今日发生政变，驻守南川的高级指挥军官均被秘密紧急召回，最快后日（即三十日）中午返回南川。防御空虚，勿失良机。东华]

子巍“腾”地站起，清秀的脸上全是震惊，攥紧纸条呆了大半天。

“陛下，根据气象预测，明后两天都是阴雨天，情况比较复杂，恐怕不利于空中攻击。”傅晓澜在一边旁敲侧击地提醒。

白晰的手指握住天青色的茶杯，力道越来越紧，深邃的目光凝视前方，久久未语，突然“嘣”的一声，茶杯碎成两半，子巍再次站起：“传令下去，三十日清晨发动突袭，收回南川！”

“陛下，地图和情报真伪尚未可知，这样决定会不会有失周全？”

“不，”子巍向后摆摆手，平日温和的眼神此刻却异常坚定：“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