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锦姨，你……”她欲开口说些什么。

　　“少主，我也知道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不懂世事的孩童了。有些事您不想让人知道，我也不会过问。但是阁主已经去了，现在的玖殇阁群龙无首，人心散乱。那些个名门正派就等着这个时机将玖殇阁一举击破。先不说老阁主毕生的心血会毁于一旦，且说本阁中女弟子们在那些名门正派的人眼中就是妖邪。玖殇阁一灭，这些因走投无路而拜入本阁的弟子们，将有何等下场？等着被千人唾骂，被万人凌辱？”锦姨，眼中的忧愁凝成了泪珠，可她强咽下了，缓了一口气，继续说：“少主，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了，我不是不心疼您，只是如今您必须振作！您也许会怨我逼你，但若如此，能让您清楚知道您肩上的责任，那就算您怨我一辈子也值了。”

　　锦姨的话重重地敲在黎笙的心上，黎笙苦笑一声说：“我是玖殇阁的新阁主，我背负的是整个玖殇阁的命运，我不能因为个人的事，弃阁中弟子的前途与性命于不顾。我已不是能任性的孩子了，该放下的必须放下。锦姨，这道理我懂。”

　　锦姨一听，插簪子的手顿了一下，眼中的泪珠终是没忍住，无声的落了下来，锦姨轻轻抹去了泪珠，将最后一只簪子仔细地插入黎笙的发髻中。

　　黎笙起身孤傲的抬起头，平静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来人，替本座更衣。”

　　锦姨微微低头，向后退开几步，欣慰地笑了。四五个弟子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端着按阁主规格制成的服饰。这身衣服以红色为主，广袖口，领口皆用黑金缕丝绣上荆棘花纹，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内裙裙摆上，全是以黑丝线钩编镂空的彼岸花。而彼岸花的花药头用珍珠点缀。乍一看着裙之人就像踏着彼岸花丛而来。

　　锦姨仔细地将烈烟绫缠在黎笙腰间。一位弟子将最后一件大袖衫端了过来，锦姨将其拿起展开。黎笙抬起双臂平举，锦姨将衣服为她套上，两个弟子拎起长长的裙摆，“哗”的一声，衣摆向后展开。这件大袖衫上用金蚕丝从正面左肩开始向背后勾出一条蜿蜒的河流。远远的看，就像一条流淌不息的血色长河。长河一直蜿蜒到裙摆尾处，河岸边林馨绣着几朵彼岸花。

　　锦姨细心地理着黎笙衣服上的褶皱。整理的差不多时，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玖殇阁的副使陆清阴，与黎笙一同长大。她向黎笙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阁主，大典已经准备妥当，请您移步祭坛。”

　　“走。”黎笙说。几个弟子自觉根据等级站成两排，为黎笙让出一条道。黎笙，向门口走去，而陆清阴与锦姨并排紧跟于她身后，其余弟子依次跟上。

　　踏入祭坛入眼的就是排列整齐，穿着不同等级玖殇阁校服的弟子。每个弟子都恭敬地迎接她们的新阁主。祭坛广场是圆形的，祭坛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台，圆台顶部是一汪血色的泉水。这泉水像是地底下的忘川河冲上地表而造成的泉眼。圆台顶部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朵铜质的彼岸花。每朵花的花蕊都有一注血色泉水向外喷出，落入圆台半腰的环形池里。圆台底部四周也环绕着一圈血色泉水。这泉水人碰不得，手伸进去，犹如伸入了沸腾的油锅，又好像被有强烈腐蚀性的液体腐蚀，最终只留森森白骨。但有一条路，从祭坛入口通往阳台的顶部，而且略高于弟子们所站的地方。

　　黎笙踏上这条路，头上的步摇轻晃，在耳边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于台接前轻提裙摆踏了上去，眼神坚定。来自忘川河畔，悠远而神秘的曲调萦绕在祭坛之上。无人听懂此曲为何意，但她们的目光紧随那身着红衣的人儿面露忠诚。每向上走十级台阶，黎笙身后的弟子就会留下两个，过了半腰处的血池，陆清阴也留下了，只有锦姨继续跟着。

　　黎笙每一步走的不快，但每一步都十分坚定。踏过最后一阶台阶，黎笙利落的转身，广袖破空，“嚯”的一声。地下所有弟子一齐跪下。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因为最高处的那个人儿发出了属于强者的威压，让人战栗。黎笙看着底下的弟子们，眉间的彼岸花影忽然闪了闪，觉得脑中闪过的一些景象，与现在的场景异常相似和熟悉。

　　在满是锋利碎石的地面上跪着许多有四肢但样貌奇丑的怪物。这些话十分恭敬地看着前面一位身穿黑色华服的女子。女子左手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一起走上用玄玉砌成的台阶。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人恐惧，这小女孩似乎不怕，还四处张望着。随着小女孩的张望，黎笙才发现小女孩所处的地方乌烟瘴气，天色昏暗，仿佛下一刻就将永坠黑暗。

　　女子走到最高处，缓缓转身，黎笙，没能看清台阶上的那座宫殿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熟悉，但最让她吃惊的是在女子的脸。这张样貌精致，面带桃红，有着柳叶眉，丹凤眼的脸，她再熟悉不过了，是从小带她的师父啊！

　　底下的怪物用嘶哑的声音喊着：“恭迎魔尊。”师父怎么会是什么魔尊？她不是玖殇阁的创阁祖师吗？“师父”开口说：“起。”所有怪物恭敬的起身。

　　“今日是本尊之女千岁生辰！”“师父”说。这小女孩儿好生眼熟，竟是师父的女儿吗？

　　“本尊将她封为魔姬，魔界的储君！”魔姬？何为魔姬？“师父”说到这，那些怪物再次跪下，高喊：“参见魔姬殿下！恭贺魔界喜得储君！恭贺殿下千岁之寿！”声音传遍方圆百里。

　　“阁主。”锦姨的叫唤将黎笙拉回了现实。锦姨恭敬的跪下，将手中端着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锦姨，手中托盘上放着的是象征玖殇阁阁主身份的玉佩。此玉佩是由白色的上古灵玉所制，玉中有一朵鲜血似的彼岸花。黎笙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疑惑，侧身用灵力可开手指将血滴在玉佩上。玉中的彼岸花像活了一样，流动着。玉佩浮于黎笙身前，底下所有弟子身上的佩剑敲击地面，发出整齐的响声。众弟子高呼：“参见阁主！”

傍晚。

“锦姨，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会儿。”黎笙脱去大袖衫，挂于一旁的衣架上，转身对锦姨说。

　　“阁主，那您好好休息，我便退下了。”锦姨说完后退了出去，并把门也关上了。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黎笙走到桌边坐下，手中把玩着腰间的那枚玉佩。指尖的凉意告诉她，她已经是这块玉佩的主人，已经是这玖殇阁的阁主。抬眼时，她看到了茶具旁边的一尊木雕，是一尊女子像。女子的五官清晰，神态传神，衣着上的细节也很精细，这都足以说明雕刻者的技艺精湛，而这被雕刻的女子不是他人，正是黎笙。

黎笙缓缓走到木雕前，轻轻拿起木雕。看着这木雕，她还记得当时她问：“子清兄，你在做什么？”黎笙一进西月亭就看见宁之尘埋头在做什么东西，好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宁之尘转头看了一眼黎笙，笑而不语。黎笙凑近了看，原来宁之尘在做木雕。“子清兄竟会木雕。”

　　“终日修炼多少有些枯燥，我空闲时便做做木雕解乏。小师弟求着我给他做一个，我也不好拒绝，只怕今日不能好好品尝淮阴的茶了。”宁之尘回答。

　　“无妨，只要改日补回来就好了。”黎笙在玖殇阁内，素来严肃，嫌少有说笑，是为了震慑众弟子，树立威信。但在宁之尘面前要自在许多。

　　“好啊，改日我也雕一个送给你，作为补偿可好？”宁之尘说。

　　“那便这么说定了。”黎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笑容晃了他宁之尘的眼睛，像春光照进了他的心中，是他不自觉地红了脸。

　　黎笙并未注意到宁之尘细微的变化，凑近身看着宁之尘手中的半成品说：“这雕刻的可是子清兄的师弟，看着如此生动。”

　　“嗯。”宁之尘慌乱地回应了一声。眼前的少女靠的十分近，近到他能闻到少女身上的馨香，看到少女白皙的脸上短短的绒毛。宁之尘乱了心神。少女继续说着：“想来子清兄雕刻的我自然不会差。”

　　“我技艺拙劣，雕不出淮阴十分之一的美。”宁之尘看着少女清丽的侧颜，情不自禁地说。

　　“怎会呢……”少女喋喋不休，而少年不自觉地停下手中之时，痴痴地望着少年。

　　没过几天，宁之尘，就将雕好的木雕送给黎笙。“雕刻得不是很好，还望淮阴不要嫌。”

　　黎笙结果木雕，仔细端详了一下，说：“哪有，这一看，分明就是我啊！”

　　“淮阴喜欢就好。”宁之尘说。

　　“对了，我也有礼物赠予你。”说着黎笙从怀里取出一物，是个挂坠。这个挂坠是一朵白玉兰，底下还有金色的流苏。“我见此物与你的法器甚至相配，便将其买了下来，想赠与你。我替子清兄挂上吧。”说罢黎笙就伸手要将挂坠挂上。

　　“我自己来吧！”宁之尘，慌忙伸手去接挂坠，却不慎抓住了黎笙的手。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愣住了。二人抬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开始发酵。

　　黎笙率先反应过来，将东西往宁之尘手中一塞，抽回了手。宁之尘似有留恋地收回了手，将挂坠挂上，说：“谢，谢谢，淮阴，我很喜欢。”

“嗯。”黎笙不敢抬头，只觉得脸烧得厉害。

　　“吱呀。”小心翼翼的推门声，将黎笙从回忆中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