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阁主，不！阁主。时辰已到，请您让我为您梳妆吧！”

　　黎笙原本站在窗口，看着窗外众弟子忙碌的样子，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看。一个戴着铜制面具的女子，端着礼冠看着她。从窗透过的光照，在面具上，奕奕生辉，面具上面刻着彼岸花。这女子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锦姨——是看着她长大的人。

　　这面具也是颇有渊源。当年锦姨路遇歹人，欲行不轨，幸得黎笙的师父相救，从此跟随师父一报救命之恩，但可惜因此毁了一副好容貌，所以师父便赠她这副面具，如今面具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黎笙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说：“开始吧，锦姨。”锦姨端着东西走到黎笙身后，开始为她梳妆。黎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儿时师父也是这般为她梳妆。她是师父捡来的弃婴，从小由师父带大。虽然师父平常不苟言笑，对她学习武功和法术上非常严格，但对于她而言，师父就像母亲一样。

　　只是世事无常。两个月前，黎笙，离开玖殇阁去尘世历练时，师父的告诫犹在耳边“笙儿，此番历练是为了让你了解人世，看透人心，为师只有一句话给你，切莫与宗门之人牵扯，否则后患无穷……”当时黎笙认为自己会有分寸，随口应下后便驱使着自己的法器烈烟绫，去了她在阁外的一处亭子——西月亭。有些不巧，天降大雨，黎笙的白衣湿了。黎笙收起烈烟绫束于腰间，看向亭外被雨模糊的景色，不远处似乎有一个白影持伞徐徐走来。

　　那人他踏上西月亭的台阶，伞下的容貌若隐若现，这人在泥泞的小路上行走多时，白色的，衣摆竟未沾上任何的污秽，腰间挂了一把扇子，这扇子的扇骨材质似玉非玉，形若游龙，白色的上面上用金蚕丝绣上了祥云图案，整体通透无暇，灵气充沛，因是一件品级极高的法器。黎笙用探究的眼光看向那人，那人进了亭中，收起了他的伞，露出了他的容颜。黎笙，看了眼前一亮，那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俊少年。少年将伞搁于一旁，问黎笙：“小生冒昧了，不知此亭可是姑娘的，能否借小生暂避风雨？”说完微笑了一下，露出了脸上的梨涡，桃花眼中装满了揉碎的星光，儒雅至极。

　　“此亭无主，只供路人休息避雨。”黎笙不知怎么的，不想说出自己是这个亭子的主人，好像这样这少年便能常来。

　　“那建此亭的人定十分心善。对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白衣少年说。

　　“公子唤我淮阴便可。”黎笙回道。

　　突然白衣少年向黎笙走近，黎笙警惕地退后一步，少年见黎笙如此，连忙解释道：“抱歉，姑娘，是小生唐突了。只是小生看姑娘衣裳湿了大半，易感染风寒，而小生恰巧会些法术，可帮姑娘烘干衣裳，还望姑娘莫怪。”

　　黎笙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还是湿的，发丝在还滴水，“公子不必介怀，是淮阴过于警惕了。公子会法术，不知师承何门啊？”

　　“还望姑娘见谅，小生师门有训，不可用师门威望招摇行事，故不报师门。姑娘也无需称小生为公子了，小生字子清，姑娘以此称呼便可。”子清回道。

　　“好，子清——兄？”黎笙说。

　　“哈哈，子清应当比淮阴大。淮阴是否先让子清兄帮你把衣裳烘干？”子清说。黎笙点了点头。子清走到黎笙身后，缓慢而仔细地用法术为她将衣服烘干。

　　雨中竹林，翠色朦胧，亭中两白衣相衬，此情此景，一双人倒真是般配。

　　“好了，淮阴。”子清说。

　　黎笙谢过子清后，转头看到不远处的茶具，便问：“现在闲来无事，不知子清兄，可愿尝一尝我泡的茶？”

　　“淮阴，竟懂茶道，能喝淮阴泡的茶，当真是我的荣幸！”子清回道。

　　见子清同意，黎笙便走到茶具旁开始泡茶。子清从旁看着她优雅从容地泡茶，可谓是赏心悦目。泡好茶，黎笙端了一杯茶放在子清面前，子清端起闻了一下，诧异地问：“茉莉花茶？”呀，花茶！一旁的茶叶多了去了，我为何泡了花茶？黎笙顿时感到十分尴尬。子清腼腆的微微一笑，浅尝了一口花茶，说：“淮阴，这手茶泡的甚好。”

　　黎笙看着子清，浅笑时露出的梨涡，沐如春风，不禁打趣道：“子清兄，喝花茶竟如此自然融洽，若子清兄为女儿身，定有不少男子愿为子清兄折腰。”

　　“淮阴，莫要打趣我。”子清脸上浮起一抹红云。

　　“打趣？何来打趣？子清兄，本就生得清俊，淮阴可觉得没有说错。”黎笙说。

　　“子清没有淮阴美，”子清抬眸看了黎笙一眼“不知淮阴眉间的印记是何？”

　　“是彼岸花，”黎笙答道，“长辈说我生来就有。”

　　“彼岸花。”子清轻喃。突然从亭外飞进一只纸雀，停于子清手边，子清打开来看完后，对黎笙说：“淮阴，师门召我回去，此时雨还大，一时也停不了，这伞留于你，莫要再将衣裳打湿了。”说着拿起了，他刚才置于角落的伞，递与黎笙。

　　“那子清兄，你呢？”黎笙接过伞问。

　　“淮阴不必担忧，我会御法器回去，很快的，不会淋湿。”子清，从腰间取下那把扇子，见黎笙好奇此物，便又说：“此物乃是我的法器，名为千尘玉骨扇。其扇骨由一位已逝的仙人的仙骨所制，且此仙骨，位于灵气充足之地聚灵许久。师尊知此扇我为主时，便对我说要用它除尽世间奸邪，而我也会不负所望。”子清说到这时脸上神情杨奕，只是黎笙听了，皱了皱眉。

　　“对了，子清兄，这伞我如何还？”黎笙问。

　　“改日，我来亭中拿。”子清答。黎笙看了心想：人人都说酒窝中藏酒，可我觉得子清兄的梨涡中也藏了酒，而且更醉人。

　　黎笙应下。子清御着法器，消失在雨幕中。黎笙，望着子清离去的方向许久，回过神后撑开了那把伞，伞面上是一副山水画，其中山如剑锋，清风朗月。黎笙把伞收起，坐下看着子清喝过的那杯花茶，回想起子清的容貌，山如剑锋，独千澜城中有一峰如此，名为剑清风，他莫不是千澜城的弟子？不告诉我又如何？我还不是猜到了。想着黎笙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此后两人时常在亭中品茗论俗，黎笙发现子清不乏少年的热血，也有与世人相同的是邪当诛观念，而黎笙也确认了子清的身份——七大宗门之首千澜城的执律大弟子宁之尘。到是那把伞，两人由着它放在亭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现在回想起来，师父怕是失望极了吧！因为黎笙喜欢上了那个不该喜欢的少年。当黎笙在西月亭中收到阁中发来的消息时，黎笙，根本不相信在自己心中万能的师父死了。她御法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阁中，底下的弟子却告诉她千澜城的掌门濯吾真人联合其他六大宗门设下埋伏，杀了师父。黎笙听了浪跄地后退几步，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濯吾真人，千澜城，七大宗门，好样的，好样的，哈哈哈……”只是眼中滚落了大滴大滴的泪珠。

　　弟子们以为他们的少主只是因为阁主离世太过伤心，才如此失态。但更多的原因，只有黎笙自己才知道，濯吾真人是宁之尘的师尊啊！宁之尘作为千澜城，掌门的亲传弟子，又怎会不参与到这次的事情当中？难怪那一日宁之尘，收到消息未等她泡完茶就走了，走时脸上神情中含有兴奋。那日他走后便再没去过西月亭，黎笙一直等着，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从西月亭回来后黎笙，一直把自己关在师父曾经住过的间雪楼。没有人敢去劝黎笙，她平静得令人害怕。直到锦姨进了间雪楼，一个时辰后，黎笙才走出间雪楼，一身素缟，墨发披肩。对众弟子说：“五日后于辰时举行大典，我将继承阁主之位，大典之事全权交由锦姨负责，即可准备吧。”说完黎笙转身离开。转身之际，她为间雪楼，下了一道禁制，从此间雪楼成为了玖殇阁的禁地，擅闯者均按格中律法处置。

　　黎笙的思绪蓦地中断，她从镜中看到了锦姨忧虑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她不记得锦姨上次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是几时了。

“锦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