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大冈宅邸内,檀香与书卷气交织,却压不住一室的低气压。大冈红叶坐在紫檀木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封从大阪传回的密信,信上关于远山家与邻藩往来的字迹已被她捻得起了毛边。
“小姐,服部家那边……似乎真的把平次少主和远山小姐的婚事提上日程了。”侍女松冈奈子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大田红叶猛地将信拍在桌上,精致的眉眼间染上怒意:“不过是个会些粗浅武艺、连宴席规矩都记不全的女子,她凭什么让平次少主另眼相看?”她想起那日宴会上,服部平次看向远山和叶时眼里的光,那是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温度,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她自幼便是京都贵女中的翘楚,诗词歌赋、兵法谋略,无一不精。父亲大冈忠正也常说,她是为了辅佐强者而生的。她也一直认为,只有服部平次这样文武双全、锐气逼人的武士,才配站在自己身边。可如今,这个位置竟要被一个处处不如她的远山和叶占去?
“去查,松冈。”大冈红叶抬眼,眸底闪过一丝冷光,“远山家与邻藩交易的究竟是什么。若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倒要看看,服部家还会不会坚持这门婚事。”
侍女松冈奈子应声退下,房间里只剩下大冈红叶一人。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开得正盛的紫阳花,那浓艳的紫色像极了服部平次常穿的胴丸颜色。她伸手摘下一朵,指尖被花瓣上的露水沾湿,冰凉的触感却浇不灭心底的执念。
她想起小时候,曾随父亲大冈忠正去过大阪的服部宅邸。那时服部平次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正挥着木刀在庭院里练习,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专注又炽热。她躲在廊下看了许久,直到他收刀转身,无意间对上她的目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那时她就想,总有一天,这个少年会注意到她。如今他长大了,成了大阪最耀眼的武士,她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却偏偏杀出个远山和叶。
“绝不会让你得逞的。”大冈红叶捏紧手中的紫阳花,花瓣被揉得变了形,紫色的汁液染上指尖,像一道洗不掉的印记。
几日后,大阪的服部宅邸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附带着几张模糊的画像,画的是远山老爷远山银司郎与邻藩的家臣中村助文在密林中会面,身边还跟着几个扛着木箱的随从。信上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寒意:“远山家与邻藩私相授受,恐有通敌之嫌,望服部大人明察。”
服部平藏将信放在桌上,眉头紧锁。远山家虽是大阪士族,却一向安分守己,断不会做出通敌之事。可这画像虽模糊,人物身形却与远山老爷远山银司郎颇为相似,不由得人不多想。
“父亲,”服部平次走进来,恰好看到桌上的信,“这是什么?”
服部平藏将信递给儿子服部平次:“你自己看吧。有人想借这封信,搅黄你与远山家的婚事。”
服部平次快速看完信,脸色沉了沉:“这是栽赃。远山叔叔不是那种人。”他想起远山和叶那日在危急时刻的冷静,想起她绣手拭时的认真,想起她谈起茶泡饭时眼里的暖意——这样的女子,她的父亲怎会是通敌的奸佞?
“我知道你信他们,”服部平藏看着儿子服部平次,“但流言蜚语最是伤人。若此事传开,不仅远山家名声扫地,连我们服部家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服部平次攥紧了信纸,指节泛白:“我现在去查。”
“不必,平次。”服部平藏按住他的肩,“此事交给我。你只需记住,若真要娶和叶,往后无论遇到什么风浪,都要护她周全。”
服部平次抬头看向父亲,见他眼中并无怀疑,只有期许,心头一暖,重重点头:“是父亲,我明白。”
而此时的远山宅邸,远山和叶正坐在窗边,给那方手拭缝上最后一颗小小的流苏。阳光透过纸窗洒进来,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发间的红带被风吹得轻轻飘动。
“小姐,外面好像有些不对劲。”宫川江子匆匆跑进来,脸色慌张,“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说……说老爷与邻藩私通,还说……”
远山和叶的手猛地一顿,绣花针戳在指尖,渗出一小滴血珠。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问:“他们说什么了?阿江。”
“说……说您若是嫁入服部家,就是把祸水引过去……”宫川江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远山和叶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不出声。她知道父亲远山银司郎绝不会做通敌之事,那些木箱里装的,分明是父亲远山银司郎托邻藩的朋友中村助文叔叔帮忙采买的、治疗母亲远山樱旧疾的药材。可流言一旦传开,又有谁会信呢?
她看着手中的手拭,那朵小雏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活。平次少主收到手拭时,会不会也听到了这些流言?他会不会……也开始怀疑父亲?
窗外的风忽然变大了,吹得纸窗哗哗作响,像极了那些躲在暗处的窃窃私语。远山和叶将手拭紧紧抱在怀里,眼眶渐渐红了。她不怕别人议论自己,可她怕,怕这无端的污蔑,会毁掉她与服部平次之间那一点点刚刚萌芽的牵连。
而京都的大冈宅邸里,大冈红叶正听着侍女松冈奈子的回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只要能让服部平次对远山家产生怀疑,只要能让远山和叶在流言中抬不起头,她就还有机会。
紫阳花的花期还长,她有的是耐心。这场较量,她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