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幻梦是真

金碧辉煌的大厅，墙壁点缀着缤纷的缎带和彩灯，明晃晃的灯光照在四张风格迥异的长桌上。桌上是摆放整齐的餐盘，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高脚杯盛了半满的红酒在杯中洋溢。四张桌子显然分别对应四个学院。教师席上，四位院长的位置正对各自的学院。宴会已经接近尾声，而大多数人都未曾料到会在此时横生变故。

当时，克莱尔众望所归担任学院首席。提到学院首席，就不得不说一说这个职位的理论最高权力——质询了。

“质询”由学院首席提出，经由所有年级首席同意后，在公众场合告知院长，可以直接越过院长将目标学员驱逐出学院。这是萨拉查给他的小蛇留下的一点便利，毕竟他的继任者个人能力可能会有些波动。当然，这项权力有越俎代庖的性质，本身也是对院长权威的一种挑衅，所以基本不会动用。克莱尔那次，也是“质询”的首例。

他的陈述平淡无比，以毫无波澜的声音叙述了十几条莉迪亚不应留在斯莱特林的理由，并最终作出总结——代表斯莱特林全体学员，驱逐莉迪亚•克顿。

当时的斯莱特林，显然不会有哪怕一个愿意她留下的人。

人声鼎沸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这对小狮子们来说真不容易）。每个人都好奇转向这边，坐的远的够着头观望。废话，斯莱特林这群小蛇们的八卦可是极其稀少的。

这种幻境的通过方式不难。最保险的，便是还原当时的场景。

萨拉查的目光落在克莱尔身上，最初的情绪波动早已被他以最快速度压下，只剩下一如既往的深邃和平淡。那个金发灰眸的少年风采依旧，雷厉风行。确实如此。那天的事搞得他措手不及。在他面前，克莱尔或许会撒娇、会卖萌，但在公共场合之中，他永远都会保持高雅自信的风姿和举动。

萨拉查对他微微点头，目光又移回莉迪亚身上。“质询成立。”他先是说道，“驱逐出斯莱特林，就相当于驱逐出霍格沃茨。”虽然开除学生是校长权限的内容。但萨拉查作为城堡原来的拥有者，对“拒绝”这一权限还是能够掌控的。“按照规定，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明早八点之前务必离开。”

“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她低声哀求，声音里带着哭腔，“求您了……我一定会好好改正。”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揭过的。”萨拉查不为所动。他早就过了那个见到小巫师哭泣就狠不下心的年纪了。他无情地注视着女孩，毫无预兆地无声咒出手——在某些时刻，他的决绝会让你不敢抱半分侥幸。她抖得更厉害了。

“萨拉查，你在做什么？！”戈德里克直接短距离幻影移行到他面前，打断了他的魔咒，“你竟然对一个小巫师用钻心咒！迄今为止，她没有做错什么。即便你想要驱逐她，她也可以转到别的学院。”

“学院以分院帽的划分为准，分院仪式仅能进行一次——我以为你很清楚。”

“萨拉查，你……”

“这是学院内部的事务。”萨拉查的黑眸只有置身事外的淡然，他的声音平淡到冷漠的地步，就像是例行公事，“戈德里克，请不要插手。”

“萨拉查，他不仅是你的学生，他也是我的学生。开除这种程度的判决，按照流程只能由我来下达。”戈德里克坚持道，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没得商量。”萨拉查简短的回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眼看这两位要吵起来，一旁的莉迪亚站起身，怯生生地小声说：“我……我现在就离开……”她转过身，犹豫了一下，又转回来，规规矩矩向萨拉查深深鞠了一躬，“院长，对不起。”过分苍白的面孔上，一抹决绝在她黯然的眼眸中闪过。

她走向城堡大门的步伐缓慢且极度僵硬，两臂毫无生机的垂在身体两侧，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瞬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你当真如此？”戈德里克难以置信地质问，“她就算是麻瓜出身，也是你的学生。”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大厅里议论纷纷。萨拉查随意地瞥了一眼，大家顿时都安静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克莱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场宴会了已无人在意，大家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刚才发生的这件事上。反应最大的当然是那些同为麻瓜出身的小巫师，他们也害怕自己哪一天被赶出这里。

斯莱特林学院不收麻瓜种的禁令，在那一刻正式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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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密林犹如迷宫。树枝交错纵横，杂乱无章。灌木和荆棘时常阻断原本通行的道路。莉迪亚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完全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在密林中穿行。心灰意冷的她对于手臂上几处不大不小的划伤毫无感觉，就连血液喷涌的小腿处的撕裂也毫不在意。她几乎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感觉，只剩下唯一的执念支撑她前行。

“停下。”

熟悉的低沉声音在她身后突兀响起。莉迪亚猛地一怔，难以置信的转身。眼中闪过一抹名为希望的光芒，却又在与他冰冷深邃的黑眸相对时立即扑灭。她忽觉喉咙处干得厉害，似乎有一团火在里面燃烧。属于人的感觉回归她的灵魂。她两唇分开，喉头翻滚，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院长……”

萨拉查不发一言地走上前，抓过她的右手手腕，整个手掌覆在她的右手手背上。莉迪亚只觉得手背有些发热，而后是钻心的疼，但萨拉查没有给她挣扎的余地。而后，他将手移开。莉迪亚的手背上多了一个银青标记——是斯莱特林的院徽。萨拉查意念一动，这个标记便隐藏起来，仿佛从未存在。

“院长……”莉迪亚的手腕被掐得生疼，萨拉查显然用了很大力防止她逃脱。

“你觉得，我会给你回教廷通风报信的机会吗？”萨拉查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弄，“你的姐姐是如此愚蠢。以为她冒险进行了第一轮突袭，你就能得到那头狮子的保护，不会被我赶出去了吗？”

“标记魔法。你的成绩一向不错，应该是知道的。”萨拉查继续说道，声音毫无温度，“我的标记，作用只有掌控生死这一条。”

“不，院长……我不是教廷派来的……我对姐姐的事完全不知情，”莉迪亚着急地争辩。她打心底觉得，别人怎么认为都无所谓，但她希望她的院长能够相信她，“我可以证明这一点！”

“莉迪亚•克顿。”这是萨拉查第一次在点名以外的时候叫她的全名，“我们有的是时间。”萨拉查取出一瓶魔药，“把药涂在伤口上，我不想让别人产生什么误会。比如说……”他没在往下说，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女孩有些破烂的衣衫，含义不言而喻。

女孩久久地立在那儿。最终还是服从命令的习惯占了上风。她接过萨拉查手中的药瓶，涂抹在手臂、腿部裸露的伤口上。萨拉查在一旁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番，没发现过于严重的伤口，便将视线转向远处。

“院长……”女孩颤抖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她欲言又止的神色让萨拉查微微皱眉。

“怎么了？”

“我想知道……”她双手攥拳，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您当年说，高贵不源于血统，而源于灵魂。这句话……”她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害怕自己接下来的话，“是真的吗？还是说，您也觉得……”她没敢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

“麻瓜种是斯莱特林驱逐你的理由。”萨拉查平静地看着她，以陈述事实的口吻补充道，“也是我驱逐你的理由。”

这一句话突破了莉迪亚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瘫坐在地，只能依靠树干勉强坐起，蓝色瞳眸黯然失色，仅余下如死灰般的绝望。她早已忘了如何流泪，仿佛只剩下僵硬的身躯，灵魂好似会随时飘走。她低声呢喃，已经不抱希望：“您曾经说过，不会在练习、战斗和……考验以外的情况……对学生使用黑魔法。”

“显而易见。”萨拉查说，“所以，请不要用‘院长’这两个字称呼我，我担不起。”

莉迪亚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她此刻就像一个毫无灵魂的布偶玩具，任由萨拉查带着她幻影移行到一个陌生的房间。

看布置大概是一间书房。门侧的两只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正对门是一张原木书桌。 书桌右上角放着一只魔药瓶。墙上是一条精美的挂毯，上面绣着羽蛇图腾。

“桌上的魔药每晚喝一次。”他平淡地说，就像在谈论今晚吃啥一样，“永远不要踏出这个房间的范围，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还有，”萨拉查漫不经心地补充，落在莉迪亚耳中有如当头棒喝，“以后叫我‘先生’就行，莉迪亚。”

把莉迪亚反锁在房间后，萨拉查又对外面的两名巫师吩咐了几句。没错，这里是他的家族，斯莱特林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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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间对与莉迪亚来说，如同囚笼。

她身边只有无穷无尽的图书。每次有人进来送饭，他们就像机器人似的从不回应她的询问，匆匆离去。身处黑暗的孤独感完全包裹着她，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去哪里。她想过逃走，但每当离开这个房间的范围，萨拉查都会通过标记给予她警告——只要做出了决定，他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犹豫。然后，她就会被附近的人带回原处。退一步想，就算是逃出去了，又能如何呢？没有人信任她，这个世界不接纳她。事实上，她在哪里都是异类。

眼泪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地毯上。直到她用右手抹过脸颊，感受到微微冰凉的触感，才发觉自己哭了。她的目光移到桌前的魔药瓶上。她对这个魔药充满恐惧。不是因为它诡异的味道，而是喝完后那种全身仿佛都在融化的痛苦。她试图说服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怀疑院长是将她关押在此处受尽折磨。

她现在坚决不想触碰这个瓶子。她想好了，哪怕是被什么可怕的黑魔法折磨一百遍，她也不会再碰这个魔药。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萨拉查处理完学校事务后过来，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

自那以后，莉迪亚就发现了召唤院的方法——只要故意不喝魔药。

萨拉查何尝不知道，她只是想要一个寄望。只要能见到他，哪怕他是为了别的事情或目的，她都觉得他依然关心着她。也正是如此，萨拉查才默许了她的行为。

实际上，她的这种心理从某种意义上并不算自欺欺人。她只是不了解萨拉查。对于萨拉查来说，一个仅仅值得怀疑的人并不值得他花这么多时间和经历，能让他这么做的只有他真正倾注了关心的人。

萨拉查当然清楚地明白这个选择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其实，他有时也会对自己竟然在一个麻瓜种身上花费了如此多时间和精力感到惊讶。唯一可以解释的，恐怕是他从这个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值得培养的东西。有些东西，不是通过言传身教就能教会。自己沉淀出来的，才会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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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被逼无奈，莉迪亚只能靠房间里成堆的黑魔法书籍勉强度日。最开始只是阅读，到后来干脆就拿起魔杖照着上面练习，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了反噬——反正出了意外更好。

出乎她的意料，在练习过程中，她只是遇到过少数几次轻度反噬。看来上面记载的内容虽然看似深奥，却大都是初级的黑魔法。莉迪亚愈发放心起来，有时甚至还会询问萨拉查一些学习中遇到的困难，萨拉查当然也乐意解答（虽然声音冷淡）。

所以，继魔药之后，莉迪亚又找到了新的办法。她逐渐投入到寻找问题，积累问题的阶段。

这种无师生名分的教导关系一直持续到他莫名时空跳跃到这个时代之前。

最让萨拉查疑惑的是，为什么他都这么对这个女孩了，她每次见到他的眼神都如同看初恋（不是萨拉你真的误会了）似的充满眷恋。要不是用了摄神取念，他差点以为莉迪亚看出了什么。

场景变换，色彩环绕在他周围，迅速变化，最终融合成一幅不在他记忆中的画面。

熟悉的金发青年正在禁林里寻找草药。这时，一个如鬼魅般灵活的身影从树林里闪出，抬手就是两个高级黑魔法——这显然是杀招。戈德里克迅速做出反应，转身布下一个魔法护盾挡下攻击，接着就是一道白光直击攻击者。

萨拉查瞳孔皱缩，竭力压制住冲上去的欲望。这是他离开之后的事情，他这样告诫自己，不要妄想改变过去。

她被白光打得撞到树干，右手臂处的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喷涌。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那两道黑魔法中，有一个是献祭类魔法。她已经处于魔力透支状态，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不得不庆幸在对待敌人时，戈德里克比萨拉查多了那么一点耐心。换作萨拉查，估计会第一时间再补几个黑巫术上去，直到目标确认死亡。

戈德里克本以为又是那个接了刺杀任务的黑巫师。直到走近查看时，才发现她沾了血迹却仍然清秀的脸庞与十几年前那位被驱逐的女孩在他的脑海中完全重合。

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难以置信地喊出她的名字。

“莉迪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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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日历已经不知不觉向后翻了七页。萨拉查站起身，调整因血脉觉醒而大幅度提升的魔力，一边思考最后那个画面。

莉迪亚最后找了戈德里克。这点他知道，不然也当不了斯莱特林的院长。但她最初是想杀了戈德里克，这是萨拉查没想到的。她眼中的杀意，还有拼着魔力透支使用的黑暗祭典，无疑是在透露这样一个事实。

她究竟误解了什么？那只狮子好像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呀。

好吧，可能又是因为他那个“小”意外所造成的误会。

唉……

他本来还想为现任校长排挤斯莱特林的事给那只狮子记上几笔呢。不过现在一看……

那只金毛狮子被他的学生整得挺惨的。要不。。。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