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霓光不如往常明亮，繁华依旧，我们在光照不到的地方行走着，走向上次那家店铺。

光照不到，所以影子自然暗淡了许多——看不清何锐的强壮的背撑起蓝色的卫衣，看不清黑蜥蜴像是

没有睡醒一般的迷离，看不清威特已经长高了不少，看不清鲁劣温柔成熟的说笑。

以及，看不清，我的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薛长欢没有随我们同去，而是沿着广场中间白色的那条路径直离开，远去。我痴痴地望着他，望着这个带给我们欢乐的家伙，望着这个和我一起打闹的家伙。

但他还是没有随我们同去。

围坐着店铺前的木桌，显得宽阔得多，至少，有将手臂弯曲的空间了。然而，在这空间中，被寒冷的风刺透——寒冷的风，深深刺透。

原来，今天电阻也没有来。

“我有些难受。”鲁劣独自坐到一边，看着手机屏幕幕，“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给我点菜了。”

“来吧，稍微吃一点。”何锐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嗯，那我尝尝。”鲁劣回答，“对了，《九张机》的谱子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何锐点点头。“那可是我找到的。“黑蜥蜴指了指自己。

“好啦，谁叫你是副队长呢！”威特拍拍他。

“太棒了，下次就可以排练啦！”鲁劣笑了笑——看上去挺虚弱的，挺憔悴的。

霓光扫在上面，映出深深的明暗。

我看着他，手机却迟迟没有响起——没有Little Raining的电话。

也许他正在大桥那边等着我——但是，为什么我依旧会流泪呢？

模糊地，看着大家，看着何锐弹着我的木吉他，还有鲁劣。

“光阴如梭，一梭才去一梭痴；情丝百转，丝丝缠乱犹不知；织一段，锦绣纹饰，并连理双枝；难寄托，这相思。”

泪水模糊了我的瞳孔，也模糊了他们的声音，在我看来，这真的就像一场梦，清醒，茫然却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现在薜长欢走了，这场梦才醒来，却不知该如何操纵自己的身体。

手机仍未响起。

“我想，我们可以再排练一首《如果这都不算爱》。”鲁劣喝下一口可乐，轻轻对我们说。

“一共四首歌——那样的话时间太长了，确定飞总会同意吗？”何锐摇了摇头。

“不清楚，但我觉得这次应该可以。”鲁劣回答，“以前飞总最多只让咱们唱一首的。”

“嗯，应该吧。”何锐叹了一口气，”这次飞总有些奇怪。”

“还有，威特，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何锐看了看他，“夏侯属回来了，所以，鼓手这个位置让你选择一下。”

“还是我离开吧，”威特似乎没有想，便说道，“让夏侯属留下，做鼓手。”

“再好好思考一下，我们也非常希望让你留下来，”鲁劣对他笑了笑，”毕竟，你的节奏感要比他强一些。”

“不用了——夏侯属是你们原来的鼓手。”威特放下手中的筷子，“我觉得成员的完整对一个乐队来讲十分重要。”

“很早之前，飞总就找我谈过这个问题了。”威特继续说，“他告诉我——尽量还是让夏侯属跟你们去汇报演出，你们都是毕业季的男孩，而我还有两年的时间呢。”

“凭什么这样？！凭什么要赶走威特！？”何锐气愤地站起身，鲁劣却及时拉住了他：“飞总他，只是想让我们再玩得开心一次，他只是想在最后，让我们一起渡过。”

所有人低下了头——何锐颤抖着，缓缓坐下。

霓光照过，不知有没有人看到我滑过脸颊的泪水，但所有人都清楚，何锐的眼眶，渐渐红了，他用力敲向桌子，只是无济于事。

“威特·斯卡跑！”何锐郑重地叫出他的全名，“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帮助，你的鼓敲得非常不错，多亏你这样妙的鼓手，我们才能排练得这么顺利－有幸再会，‘劣制炸药’永远欢迎你。”

威特举起身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尽管那是可乐，而不是酒。

他倒在桌子上，痛哭着。

“要是老薛在的话，也许他有解决的办法。”黑蜥蜴说。

“但他不会来的，”威特的声音显得十分含糊，“飞总叫他今晚不要来——因为飞总知道，老薜一定会把我劝开的。”

他讲完，哭声变得更加痛苦。

“好啦，别再叫我们的鼓手难受了，“我说，“让我们欢唱为他送行吧！”

“哈哈，好主意。”鲁劣拍了拍我。

何锐低下头，泪水落在琴弦上，被他拨动，向四周溅起。

“兜兜转转，朝花夕拾，却已迟；寻寻觅觅，醉生梦死，又一世；还记得，前生盟誓，欲言竟忘词；

恨对面，不相识。”

“我愿化作，忘断天涯那一方青石；篆刻心头，是你的名字；轮回彩蝶，化茧自缚，织就春蚕

丝；剪不断，共缠绵，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