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EYOUNG：大雾

正是新城一中下学时分，李泰容在车里看着鱼贯而出的学生，看着舒南的背影，恍惚间感觉又回到十六岁。

低头看见自己一身深色秋装，舒南亮丽的颜色完美融入学生堆，李泰容发觉自己才是真正在变老的那个。

高三久得都恍如隔世了。

舒南手机突然响了，他瞥了眼，看见“金道英导演”的备注，原本不想管他，但想到舒南今天工作安排的变动，还是很不情愿地拿着手机下了车。

舒南正在和那个男生讲话，她手里拿了个礼品袋，笑眯眯地捏了捏男生的脸。

这个举动莫名有些眼熟，李泰容一面有些不满，一面拿着手机走近。

舒南到一旁僻静处接电话，那男生在李泰容敌视的眼神里看他片刻，笑着打招呼。

朴志晟“泰容哥，我是志晟。”

李泰容不惊于形色，终于是想起高中时候，舒南很喜欢捏这个初二弟弟的脸。

他们寒暄了几句，舒南便回来了，她简单和朴志晟说了些鼓励的话，最后拍着人的肩膀笑了。

舒南“去做吧，趁着还年轻。喜欢她就去Q大，不要把遗憾留给回忆。高考加油。”

李泰容觉得舒南说这话的语气很不对，和她一起目送朴志晟往教学楼方向远去后，一时间十分不安。

那种语气，就像在和重要物什诀别似的。

舒南“回去吗？”

李泰容“你什么时候回京都？”

舒南愣了愣，对着李泰容情绪交杂的眼神，也不在乎自己的问题没得到回答。

舒南“明晚。”

李泰容“那我送你。”

舒南“不必麻烦了，阿姨说徐先生也要乘那班飞机去京都，顺路带上我。”

和李泰容一起看过《无间》，又重回初高中六年母校，舒南自觉道别工作做得很完善了，也不想再多给自己留念的机会。

李泰容还想说什么，却被舒南打断。

舒南“最后麻烦你送我回去吧，明天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言外之意是，明天不会和他一起出来了。

一路送人回家上楼，舒南连晚饭都没吃，李泰容自己坐在偌大的餐桌，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真的生疏到了这个地步，这是放在曾经他想都想不到的。

倒了几杯红酒饮下，李泰容想起手机落在车上，去地下车库拿时，在副驾上发现了舒南忘了拿上楼的礼品袋。

他无意偷看，但里面的地瓜干和法文版《小王子》因为袋子的滑落，也滚在了副驾地上。

捡起来时，地瓜干上是黏了纸条的。

“致李泰容：

在书店看到地瓜干，想起你就带上了。大概是因为你什么也不缺，所以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道别，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吃地瓜干，毕竟我们认识了二十年，改变喜好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人生最迷茫的年纪遇见你，真的很感谢，希望你以后平安开心，遇见温柔的人携手余生。”

娟秀的行楷在牛皮纸质上显得很郑重，李泰容捏着纸条的指尖泛白发抖，拿着礼品袋快步上楼。

他推门而入时，房间里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舒南正在盥洗室。李泰容看着床边打开放平的行李箱，眼神落在空空荡荡的床头柜上。

那里原先摆了舒南刚来李家第一年拍的合照，现在被收进了行李箱，就在网隔层表面，照片里的他们笑得都很温暖。

——她要走了，而且不打算回来了。

当李泰容迟钝地意识这个的时候，先前的酒精因子在血液里叫嚣躁动起来。

她回来那天在书店写下的那张纸条，是真正的道别信。

原来舒南久别归来，是为了再也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