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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答案并不难猜。
不论是从逻辑上还是经验上，撇去再出现一个新的能力者这种开了挂似的设定，凶手没能成功附身孟千山的理由只能是这个。
和陆光一样，程小时的魂穿堵住了凶手附身孟千山的路。
再往深里想一想，他们目前为止就没有附身到孟千山身上过，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那个阻止凶手附身孟千山的程小时，他来自未来。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时间坐标。”陆光再思考的时候下意识向前倾过身，被程小时胳膊一拦轻轻挡了回去。
“动作小点儿。”程小时插嘴，顿了顿又把话接回来，半真半假地吐槽，“什么叫‘来自未来’啊，听着怪玄乎的。”
陆光顺着他的意思倚在沙发靠背上，抱起双臂稍微侧了点头：“我们的能力还不够玄乎吗，程大师？”
“......”
程小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难得没接话茬。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你看我我看你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陆光眯了眯眼睛露出点笑意，程小时才卸了口气儿似的跟着往沙发上一靠。
“理儿是这个理儿。”他撇了撇嘴，“但是陆光，就算真是这样，难不成还得把你住院之后到出院之前，所有孟医生拍的照片全要来吗。”
“......嗯？”
看着难得没搞清楚重点的友人，程小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这样负荷会不会太大了。”
“我没事。”陆光安抚地点了点头，又故意添了一句，“反正主要干活的是你。”
“......我可去你的——你付我加班费吗陆大师？”
“没有。”
“啧，无情。”
“那......喝柠檬水吗？”
“……陆光。”
“嗯？”
“我要告你谋杀。”
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沙发上斗了会儿嘴，两个人这下默契地没把话题很快扯回正轨。
嘴上虽然嫌弃着，程小时还是自觉地踱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便也把陆光先前喝药用的杯子加满，习惯性抵在唇边试了试温度。
调查的事紧迫不假，但陆光现在看上去脸色确实不太好，就算他一直强调只是流个鼻血问题不大，流出来的到底还是血，程小时看着也觉得揪心。陆光配合地捧着杯子捂手，在回嘴的时候偶尔抿一两口润嗓子，在热水和温度的作用下脸上稍微回了点血色，程小时才放下点心。
好歹刚结束一轮任务，现在大致说出个后续想法就可以打住了，没必要像压榨人的资本家一样让陆光把能力往死里用。
管它是什么，要用健康来换就是不合算。尤其是这家伙的一条命还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程小时一边想着一边同陆光开玩笑，扯着话题问晚上吃什么比较好，他饿了。
陆光说刚才乔苓发消息声明她会带饭过来，晚餐就直接被他们的好姐姐包办了，有什么要求的话不如自己发个消息打招呼才是正经。
程小时闻言苦巴巴地做了个鬼脸：“今天不会还有西兰花吧？”
“说不准。”
“乔苓这丫头最近每次都带西兰花，再吃下去都能直接光合作用了。”
陆光瞥他一眼：“那她就可以一劳永逸地再也不带饭了。”
程小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家伙，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弱智。”
“那你说下雨天怎么办啊？”
“……”
“陆光？”
“不怎么办，”陆光扶额，顿了一会儿干巴巴地吐槽，“要不拿你当下酒菜，这样就没人会有烦恼了。”
当然了，玩笑只是玩笑。
就算乔苓今天依旧带了西兰花，程小时也不会真的和她去耍嘴皮子。
虽然他们俩都想让对方回房间睡一会儿，但这个点说要午睡也着实有些尴尬。索性吵吵闹闹的侃大山也不费脑子，他们就靠在沙发上消磨了一会儿时间，三个人的微信群里时不时会插进一两句语音消息，他们能听到乔苓那边电饭煲和灶头发出的扑簌簌的轻响，几乎是让人安心的声音。
其实本来按照乔苓的性格，为了不给陈彬添麻烦，会考虑尽量减少去照相馆的次数——虽然她之前就有下意识地避免待在那里过久。但后来他们商量着，还是说不要太明显地改变生活习惯比较好，毕竟一天到晚如临大敌的样子除了加剧自我消耗，在缉拿凶手这件事上没有太多的裨益。
除此之外，陆光和程小时也有自己的私心。乔苓的心结迟早要有人去帮忙解开，但不管为了什么理由，把她与照相馆之间的联系最小化都对此无甚帮助。
而且他们也知道，乔苓需要真切地看到他俩好好的才能放心。
只是要辛苦陈警官增加一点工作量了。
等一切结束之后，多请他吃几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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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苓没有带西兰花。
不过程小时那副如蒙大赦的表情太过夸张，陆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在起身之前踢了他一脚。程小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没张嘴控诉就被一个眼神堵在原地，撇了撇嘴看着陆光站起身帮忙把保温盒里的菜摆出来。
随着晚餐一起来的还有乔苓特地带的进口柠檬。因为不想在照相馆动刀子，她在两个人把保温盒全权接手之后就自顾自地将柠檬扔进了他们的冰箱，然后拧着眉挑剔地翻了几下。程小时见她表情不对，刚想起身往茶几后面溜之大吉，就被人揪着回来开始数落。
“程小时。”
“诶......诶。”
“你是不是仗着有姐姐带饭就完全自己不拾掇？”
乔苓指着冰箱里乏善可陈的那点物资，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程小时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
“这不是——”
“你别想找陆光帮你圆。”乔苓瞪他，“先前还答应我牛奶水果要备齐的呢，现在你们这冰箱怎么空得和遭人抢了似的。”
她这话当然是夸张了。家里有个尚在重伤恢复中的病号——尽管他自己总宣称差不多已经好透了——程小时再大大咧咧也不至于在照顾陆光这件事上掉线。
只不过这段时间的突发情况确实是有些多，棘手程度也不是一般委托能比的。再加上他自己因为案发现场发作的PTSD也不能说完全恢复正常，而陆光尽管状态不错，精神头到底比以往还是短一些。
这种情况下，七七八八的头脑风暴一做，任务一执行，两个大男生难免就顾头不顾尾，冰箱库存的事也就一拖再拖再拖再拖。
其实存货里还有一罐半没喝完的牛奶，橙子梨子之类不容易放坏的水果也放了半个格子，甚至上层里还有一袋大约是冻了很久的排骨，没有真到冰箱遭抢劫这么凄惨的地步。
只不过这和之前同乔苓商量好的储备量确实差了一些，原先想好补货到计划也因为之前发散出的各个任务被抛在了脑后，没来得及在乔苓发现之前做一点补救。
被骂得不算冤，因此程小时也只是出于惯性嚷了几句，随后就顺从地点头听训，保证下次包租婆来查岗的时候绝对能看到一个满得吓人的冰箱。
“没个正经。”乔苓没好气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你俩自己都照顾好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乔奶奶。”程小时故意顺着劲儿缩了一下脑袋，语气倒是比预想的认真不少，“我马上点线上送货，好不好。您老人家监工，您说买这个我绝对不买那个。”
另一边陆光没有插嘴，毕竟冰箱这个事，真要说到最后结点都在他身上。这种时候沉默是金，他只需要看着两个人斗嘴就好。
所以他安静地站在客厅里，听着程小时和乔苓差不多歇战了，就掐准时间用筷子尾巴敲了敲保温盒的边沿。
“吃饭了。”
***
对于孟千山而言，这段时间的日子是他绝对不想再提及的。
他是一个外科医生，平日里老实本分，在家庭和岗位之间两点一线，兢兢业业，认真勤恳。在外他是温和敦厚医术高明的好医生，在内他努力做一个顾家的好丈夫好父亲。
虽然不是什么绝顶的聪明人，这个年纪当到主任医师的位置，他自认也不算是什么傻瓜。
但这段时间的事，真的让他不是特别明白。
其实仔细想来，事情或许从阿琴认识上苏家那个小伙子开始就开始往他不甚了解的地方滑去。也或许是从他救治到那对连发色都不一致的兄弟开始就拉开了序幕。
当然了，他从来没真的相信程小时和陆光是亲兄弟，这两个人不说性格和长相，哪怕是姓氏都没半点相关。
但他看到过程小时在陆光抢救时候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看到过照顾病人那段时间两个人为彼此到底有多上心。
患难见真情，他在急诊轮班，见过太多事。生死和鲜血面前人性的卑劣和光辉都会被无止境地放大。兄弟阋墙至亲相残的事也并不只是出现在小说剧本里，只是他作为一个局外人，除了努力救治手上的那条人命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置喙的余地。
但不说不代表看不见。
亲兄弟也未必能比那两个小伙子看起来更亲近熟稔，所以这么看来血缘关系反倒是最次要的一环。
至于程小时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是人家的私事，就和陆光受伤的原因一样，不是他能插手关注的。
而就他的直觉而言，也不在他能解决的能力范围。
他只是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受了罪的好孩子，再加上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便下意识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多帮一把、多开导一下。
只是他也没预料到这两个年轻人会和他们家产生如此......非同一般的联系。
那天打电话给他们求助之后他一直抱有一种隐秘的愧疚感，而警察联系他之后，没顶而来的无措更是仿佛将他抛至高空。甚至没空当即去询问一下那两个年轻人的情况。
等他们再次联系上，已经是阿衍和阿琴回家之后了。
他忘不了见到妻儿时那两个人空洞无措的眼神，哪怕是当年阿衍的自闭症诊断结果刚出来，阿琴的目光都没有像如今这般死气沉沉过。那种眼神他不是不熟悉，抢救室外抱头沉默的至亲、身患绝症无处可依的患者、在重症室来往的友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流露过相似的情绪。
木讷，迷惘，沉痛，枯槁。
但这不该出现在他妻子身上。
而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和失联那天相关的事，母子两个都一致采取了缄默的姿态。孟衍平日里虽然也不能十分流畅地表露情绪，但现在是肉眼可见的自我封闭。孟千山有心开导，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他想联系那个叫苏桦林的年轻人，又心惊地发现对方重伤躺在有专门警备队员盯着的重症监护室，人事不省。
警察模棱两可的通知也好，程小时和陆光和缓镇定的安慰也罢。他问了一遍又一遍，听了一次又一次，可到头来依旧不知道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在他的感官里，这种迷茫又无措的状态大约是持续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程小时给他发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请求。
“您能不能，”他听起来有些踌躇，“能不能把陆光住院之后到现在为止，您拍过的所有孟衍在场的照片都发给我们一份？……不行，陆光，你不能……”
孟千山听得出来对面和以往一样开了免提，陆光大概也在一边，但他们此时似乎出现了一些不统一的意见，程小时的话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和边上的人讨价还价。
“……只要和阿衍相关的吗？还是……？”这要求听起来有些玄乎，孟千山一头雾水，吃不准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好吧，好吧。”对面结束了争执，程小时的声音里有些不太情愿的妥协，“嗯……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您把陆光住院之后拍过的所有照片都发给我们？”
“所有的？”
“嗯……所有的。我们需要排查一些线索。”
“麻烦您了。”这是陆光的声音。
虽然依旧没有太懂他们要求的意义，但孟千山还是点了点头。两个小伙子很有礼貌，提的要也不难，他本来也没有拍很多照片的习惯，除了偶尔在家陪阿衍拍几张，就是医院里一些临时要记的化验信息或者处方。
“照片就可以吗？”他一遍确认，一边打开手机的相册。
“啊……视频也要。谢谢您。”
所有的影像资料吗……孟千山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到陆光住院时的那几天，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的选中，打包转发了出去。
“可能稍微有点多，你们俩稍微等等。……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安心，孟叔。”少年带了点宽怀的笑意，“您已经帮大忙了。”
电话在几句寒暄之后挂掉，孟千山握着手机有些发愣。
束手无策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他想。
但现在除了相信这两个年轻人，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
另一边，程小时挂完电话后板着脸，先前语气里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光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去接收孟千山发过来的影像。
但他这个行为很明显引起了程小时更大的不满：“陆光。”
“……嗯？”
“说好的悠着点儿呢，怎么你还带变卦的？”
“说什么呢。”白发青年将收到的截图一张张剔去，头也没抬，“我可从来没答应过什么。”
“——这么多照片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折腾死才罢休啊？”
陆光没理会他语速过快的抗议：“最开始是你自己提的，所有照片都要来。”
“我——我那个时候镇定剂劲儿没过去呢，根本没细想！”
“那反正现在也要来了。”
“……”程小时噎住，“你不讲道理。”
陆光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把筛好照片的手机塞到程小时手里，顿了顿解释道：“你放心，没有很多，而且没有孟衍在的我只是瞟一眼，不会细看。”
程小时不开心地哼唧了两下，侧头去看对方手里的手机。确认没有太多照片之后，他的脸色才真的和缓了下来。
“还是慢慢看，听到没。毕竟也是几个月的量呢。”
“知道了，”陆光终于无奈地叹了声，半是玩笑地，“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妈子了。”
“……”
“嗯？”
“姓陆的，你没有心。”程小时痛心疾首。
陆光白了他一眼，手不轻不重地在对方胸膛上擂了一拳：“你有就够了。”
话又说回来，尽管性子里有时候避免不了带着点倔，但陆光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
他知道所有照片都有被检查的必要，因此在这点上不会让步；但他也知道程小时很在意他前几天过载那件事，所以不会真的踩着这家伙的底线去使用自己的能力。
反正如果方向不在这里，急也没用；如果方向在这里，也不需要用身体当代价去拼。
毕竟程小时说得对，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陆光自认不算是个怕死的人，毕竟拥有看透时间的能力，他对生死的理解也比常人更微妙些。但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好好活着。
于是接下来的观测节奏就像是回到了他之前复健的那阵子，程小时当然不会真的死卡张数盯着他，但他也会拿捏住对方接受程度，控制好平衡不让他担心。
好歹搭伙过了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孟医生大部分照片飞快略几眼就能解决，尤其是在科室里拍的那些，前后时间基本都是和病人或同事的交流，没有和孟衍的接触，自然也没有凶手的可趁之机。而且那个小护士被附身的时间应该是在凶手尝试附身孟医生之后，所以区间还可以进一步缩小。
但因为不能完全排除风险，陆光在开始的几天还是决定全部筛查一遍，之后再着重去检查那些和家人相关的。
与此同时，一些新的想法也逐渐出现在脑海。
如果凶手的附身失败是由于未来的程小时提前魂穿了他和孟医生的身体。
那是不是意味着，未来，其实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方面。
以前他们都是通过穿梭到过去解决问题，但其实，只要运用得当，未来也完全是可以被他们拿来设计圈套的一环。
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陆光捏了捏眉心，放下刚看完一拍照片的手机。程小时把眼药水往他身上一丢，被精准地接在手心。
但或许这么久以来，他们真的遇到了能找到制服凶手的机会。
作为异能者，陆光当然知道和时间玩把戏无异于玩火。
可时间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先手。
也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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