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也看到了热搜的事。”
电话对面的声音在电流的作用下有些模糊不清，发出滋滋的杂音。
“你发给我的那几张截图，我托人查了源地址。”
大概是两天后的晚饭点，程小时刚在公用洗手间简单洗过饭盒和餐具，警官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进来。
回到病房的时候他正掩着嘴对着电话应着什么，注意到陆光的视线后转过身子冲他点点头，然后坐回自己的陪护床，半靠着打开免提。
“有三个消息发布来自同一个外网IP，还有另外两个也是。”肖力的效率倒是很高，很快就作出了简单的排查，“目前这两个IP都没有查出和刘氏集团有任何关联，进一步消息还需要深入搜索。”
“能弄到这两个IP的实际地址吗？”陆光问。
“还在托人调数据，明早之前应该能出结果。”肖力那边喝了口浓茶，“到时候应该有望能调到监控之类的东西。”
程小时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又添了一句“好的”。
“但说实在的，热搜这点和之前的连环杀人案没有直接相关的联系，”肖力分析着，“如果凶/手另有其人，可能还是要从别的地方一起入手。”
“明白。”陆光应着，“辛苦肖/警/官。”
对面嗯了两声，又要赶去忙别的事，毫不拖泥带水地挂了电话。
两人面对嘟嘟的忙音彼此对视了一眼，双双看见了一丝凝重。
事情真的是一团乱麻。
***
大概白天轻松了就要用晚上的时间来补，和肖/警/官交流完感情之后程小时又接到一个电话。家具店要来上门装沙发，对方表示一定要留电话的本人在场验收，程小时没办法，只能匆匆披着外套回去。
“为什么留的是你的手机？”陆光看着他取挂在椅背上的衣服，随口问道。
程小时愣了一下，撇开眼回了一句：“乔苓这丫头心眼儿多。”
陆光了然地点点头。
程小时抽不开身，又不放心别人看着陆光，只能暂时把病房的门锁起来。
“我去去就回。”他嘱咐着，“水就放在这儿，你要的话自己先喝，不舒服或者有急事就打我电话。不管谁敲门都别理，我和孟医生打过招呼了，他不会这个点过来。”
“知道了。”陆光对他过剩的保护欲没有说什么，“你放心就好。”
出门之后程小时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打车来回，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回到照相馆的时候家具公司的人还没有到，程小时便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垫着脚，偶尔探出脑袋往街面上看一看。现在的时间不早不晚，但因为他们这条街比较老了，附近也不是驻扎着的小区，所以行人并不多。
一个孩子附近的屋子里窜出来，不小心撞在程小时身上，被他一手捞起来扶好。
“别跑那么快啊小朋友。”他半蹲下身，“马路上很危险的。”
那小孩儿怯生生地点点头，又往另一条小巷里钻了进去。
程小时站起身，扶着脑袋试图缓解一瞬间的眩晕，再定睛时就那个孩子就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他纳罕地啧了两声，怎么家长会放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来乱跑呢？
夜色有些深，他也没看清那个孩子的衣着和相貌，只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但也说不定就是疑心病在作怪，毕竟前几天他已经误会护士小姐姐一次了。
家具公司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到，说是主干路有点堵，其中一个要来的工人临时出了点事故，可能待会儿还需要他本人搭把手装一下。
“我们可以......减免您的安装费。”剩下的那个工人有些不好意思，“您看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本来也是要监督他们装完，换成他自己来从时间上应该也差不了多少。程小时这么想着，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装沙发不是很麻烦，尤其还有一个熟练工负责大方向，程小时基本就干些零碎的杂活，敲敲钉子固定一下座垫之类的。但大概是有点时间没正经运动了，上上下下深蹲起立地又有点磨人，等家具公司的人告辞离开时，他还一身汗地坐在新搭好的沙发上好一会儿没起来。
倒也不是不想起，只是站起来就有点缺氧发晕。
他靠在沙发上，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混着意义不明的画面。医院的水龙头，刚配的药，打车时街角的红绿灯，还有刚刚撞到的那个孩子。诡异的微笑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惊得他猛地睁眼。
还是得起来洗个澡。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待会儿还得回医院。
但事实证明，在连续缺觉精神不好还刚做完体力活的情况下，一个人进到满是热水蒸汽的浴室真的不是个好主意。
程小时发誓自己只是想弯腰去够放在边上的浴巾，那真的不是个高难度动作。可温度偏高的浴室本来就醺得人有些气短，再加上这先前时不时发作的头晕和恍惚的精神，那一点点的海拔差距让他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本来他是能控制平衡的。
如果他不是在浴室。如果那里没有那么多的水。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丧失了几秒的意识，或者几十秒。
总之再醒来的时候他的位置比他预想的要扭曲得多。
左手肘狠狠地砸在了浴缸的边缘，逐渐恢复的痛觉几乎让他没法动。他最后应该还是本能地撑了一下，没让整张脸都和烤瓷做亲密接触，但代价是左手腕也一起扭了。
程小时懵懵懂懂半跪着，伸出右手碰了碰脸颊。
嘶——好痛。
万幸的是脚反而没有扭得很厉害，他可以用不那么体面的姿势爬出浴缸——起立是不敢起立了，再摔那么一下估计真得靠乔苓来给他收尸。
他回医院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满心希望回去的时候陆光已经睡了。
但显然没有。
程小时心虚地用钥匙旋开门锁，进去之前就看到了门缝里透出来的日光灯光线。
陆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一杯温水在边上喝了一半。他听到开门声便转过头，却被程小时不同寻常的打扮给看懵了。
“你这几个意思？”
他眨眨眼示意对方低得快压到下巴的鸭舌帽，还有裹得格外严实的外套。
程小时捏着帽檐没有回答，试图转身到洗手间躲到天荒地老。他的反常让陆光有点紧张，姿态也紧绷起来。
“程小时？”
他语气里的戒备毫不遮掩，程小时愣了一下，安抚地摆了摆手：“别担心，是我。”
“证明。”
“......啊？”他们好像从来没商量过这个。门口的人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选了个方便的开口，“......不、不论过去？”
“不问将来。”陆光虽然没有完全放松，但还是点点头，“你这反应迟钝的样子看上去也不是别人。”
“喂陆光！”
那人终于笑了笑，伸手指指他遮得一丝不透的打扮。
“说吧，你这干嘛呢？”
程小时不太情愿地侧脸避了避，但也知道躲不掉，只好掀了帽子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他侧着的半张脸没有完全露出来，可能看见但红肿和淤青依旧触目惊心。
陆光倒抽了一口了冷气，面色一凛，先前的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脸怎么回事？”
“哦，这个，显然是因为如来神掌和螳螂拳。”程小时耸耸肩走近，坐回自己的陪护床。
“啊？”
“没有，”他摆摆手，“脸不小心磕着了。”
陆光想象不到什么样的姿势才能磕到脸。而且对方颧骨青了一整片的样子，比起好笑更让他担心。
“你不会打架了吧。”
“没！”程小时龇了龇牙，“小爷我的身手至于被人摁着脸揍吗？”
“那你这是磕到哪儿了？”
“磕到脸啊，不明摆着的？”
陆光按耐住自己隐隐冒头的火气：“......当然是问你脸磕到哪儿了。”
“某种硬物。”
这就是明摆着不想回答了。
床上的人拧着眉，直接伸手想去查看那片瘀伤，被程小时一个后撤躲开。
“干嘛干嘛，动手动脚的。”他嚷嚷，“别对我英俊的小脸图谋不轨啊。”
但动作太大的后果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知道扯到了哪里，先是动作一僵，然后龇牙咧嘴地抽了口气。
陆光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伤着哪儿了？”
“啊？没有啦是衣服有点紧——”程小时打着哈哈，一副想蒙混过关的样子。
“外套脱了。”陆光不为所动。
“啊呀～这、这不好吧陆光——”他垂死挣扎。
“脱了。”
“我没事。”
“程小时。”
“我真没事！”他挥舞着右手，“就是摔了一下，看起来磕得比较惨而已——做任务的时候比这更惨的都摔过——真的没事！”
陆光不管他这些有的没的，作势就要从病床上下来，吓得程小时赶紧上前拦住他。
“诶哟我的祖宗喂你别乱动——”
陆光毫不示弱地同他僵持着，两个人都暗暗憋着劲看着对方，谁都不肯让步。最终程小时一边顾着不敢让陆光太激动，一边又怕他真的动到伤口，只好不情不愿地妥协。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他叹了口气，拉开外套的拉链，“一个要求，你看了之后就得闭嘴，不许瞎问瞎想。”
“看情况。”陆光的声音已经带了点冷硬，程小时抿了抿嘴，没再讨价还价。
脱外套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难免蹭到没有处理过的伤口，弯折胳膊的时候他没忍住嘶了一声，换来陆光更不妙的脸色。没了外边的遮掩，程小时手臂上更甚的一块淤青暴露无余。浴缸虽然光滑，但也经不住边上摆着的零碎物件，他下臂到手肘都有些剐蹭到的痕迹，青紫里透了点血丝，看上去没伤到骨头，但确实有够疼。他不是淤痕体质，平时小伤小痛留不下太多痕迹，这会儿可以想见摔得到底有多重。
“你这——”陆光哑然，“怎么弄成这样。”
“说了，摔的。”
他这打太极的样子让陆光有点头疼。
看对方还想再问，程小时又赶紧堵他的话：“你别瞎想，我没事，就是看起来惨，怕吓着人，所以才挡着。”
陆光显然没打算这么放过他，但现在时间实在有点晚，再僵持下去他们俩都不可能睡好觉。
“你去找护士上个药吧。”他最终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先睡，有事明天再说。”
程小时叹了口气，出去找人帮忙处理伤口。
回来的时候陆光已经关了灯，程小时在昏暗一片的病房里苦笑了几下。得，这是生气了。
说起来他怎么这么惨，明明自己受伤陆光反而还要生他气，也不知道是在图啥。不过嘛，他那副让人头疼的态度他自己知道，这儿有一大半算他自找的。
“说好的，把药吃了。”陆光冷不丁开口，“水在床头。”
程小时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应了一声
“嗯。”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