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下了雨,今早空气都是湿漉漉的。
黛玉披了条淡紫色流仙裙,手把花锄便向着后院去了。
大观园里的小径长廊弯弯绕绕行,如今她走的还不大明白;而住在这大观园里面的人,说起话来,同样弯弯绕绕——她其实也是不大想要明白的。只是爹爹这几日又是公务繁忙,祖母有总念叨想她,几次三番派人来请。与其与理她都该来贾府一趟,此番更是干脆小住了几天。虽说有外祖母照拂,但到底不是自家的地界,她行事还是万分小心。
后院里头,各样的花啊树啊许多,只可惜来的不巧——正是仲夏里,大多花早都过了时候。
因着下了雨,后院里面的泥土还是湿软的。黛玉挑了颗挺高的海棠树——这海棠树生的位置委实不错,向阳傍水,苍穹为被。黛玉慢慢坐下来,用花锄一点一点地挖了一个小坑。她摘下腰间的香囊,轻轻放在小坑中间。黛玉原本是想将这香囊埋回自己家里,奈何家里的后院并没有种什么海棠。再一来,只怕埋在家中日日相见,倒会徒增烦恼吧。
此时,她忽然又想起在霍格沃兹密室事件之后,邓布利多陆陆续续跟她解释的那些事——有关密室,有关魂器,有关……汤姆里德尔。
她又想起那个时候,她是以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去重新审视那个跟自己朝夕相伴数月的十六岁英国少年。
原来自己所遇非人……
原来只是一个灵魂碎片而已……
原来,他甚至不曾拥有一颗完整的心脏……
现在,他永远的消失了。好像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黛玉倚着海棠树的躯干无声地落泪。但似乎在这一刻,眼泪也找不到理由了。
他大约是个坏人的。黑了心肝的里德尔。
黛玉又想起当时在校长室里听完这一切——包括另一个汤姆里德尔,或者说是伏地魔曾经所做的一切,邓布利多给她递来手帕。
“擦擦眼泪吧,我亲爱的孩子。”
“很抱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只是觉得……或许我不该为他流泪——这大抵是对那些亡魂的亵渎吧——那些因他而死的亡魂。”
可邓布利多只是包容的笑着:“不,我亲爱的孩子,你的悲悯是没有错的。”
他慢慢的擦了擦眼镜。
“要我说,你也知道了——你认识的只是16岁的汤姆里德尔而已。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变得那么坏——至少他在最后的时刻那样说了,不是吗?冷酷无情的黑魔王可不会有这些情感。”
“所以啊,孩子。 保持这样的善良和悲悯当然是好事。只不过还是那句话——”
“不要忽视自己的心。”
……
泥土带着很浓郁的青草味。黛玉又一点一点重新把小坑填平。深层一些的土壤相对而言还是干燥的,又被她的眼泪尽数打湿。
忆起自己上次暮春葬花,无名泛起一股痴意,故而一作《葬花吟》。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
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年葬侬,就又要再葬一次“花”了。
明年春天海棠花会开。
那片16岁的灵魂呢?还会不会回来?
没有良心的里德尔。她想。
只有你才会认为我不可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