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殇 六

六

楚妗也实在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寻回与苏偃有关的记忆，算起来有好几千年了。怎么说，她丢失了那么漫长的一段记忆。如今寻回来了，却平添一丝不真实。

但很显然的是，那些找回的，关于千年前，关于苏偃的记忆，已经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了。

可是不能，只要女娲还在，就不能。

你知道的，原本有些感情，并不是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就可以说出口的。那些没说出口的感情，也并不是就不存在，令人心生无措的是，明知对方赤裸裸的感情，而你也刚好有相同的感情，却因为种种因素而不能给予回答。

现在这一层阻碍他们的因素，也是千年前阻碍他们，最后酿下灾祸的因素。

有些时候，面对这些真的需要勇气，也需要力量。

楚妗在问自己了。

她.有那样的勇气和力量吗?

毫无疑问，跟苏偃喜欢了她几千年一样，她喜欢苏偃也有那么久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除非不去尝试。

“你杀她无妨，浮世三千，不止这一个女娲。况且她如此蛮横无理，其他女娲看不下去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她设法让天道指点一二，天道说的没错，这个世界的女娲违背了世界的法则。

那天晚上便有一位金光普照的女子显身，面容与这个世界的女娲无异，却举止从容大方不失优雅:“吾已知道事情的原委，此符咒能凭你内心所念发挥出相应的力量。”

那女子伸出纤纤玉指，在楚妗的右手心画了道金色符咒，那符咒闪着光，没多久便隐去了楚妗想向她道谢，那女子只一笑:“多谢不必，你本来也是为了这个世界。如果你失败了，不出三天，女娲便会痊愈。”

说完她便微微颔首，化成金光消失了。

楚妗没想到，女娲有那么强。

她盯着自己的右手心发呆。

说实话，她没有什么把握。

她是自然之神的衍生灵，是断然不能杀生的，可她现在并非灵体，或许可以尝试一番。

女娲终于按耐不住现了身，她表情狠厉:“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杀了你。”

她本来是要楚妗活着好让她去羞辱她。

“是你心太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世人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死亡可怕，可有的时候，死亡对某些人来说反倒是解脱。

如果楚妗带着记忆去经历这些，怕是恨不得死去吧。

女娲本身就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出了点茬子。

女娲见不得别人对她评头论足，尤其是楚妗。

她姣好的面容似有一丝破裂， 之后便带着狰狞的表情冲向楚妗。

刹那间金光闪过，楚妗下意识闭眼，只听到女娲惨烈的叫声，不禁心神一动，接着双肩跟被震碎了一样疼痛难耐。

再次睁眼，只看到女娲仓皇狼狈逃离的身影。

她没成功。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等女娲伤好必定对她百般防备。

天道不会亲手帮她，之前提醒她也只是说其他女娲会帮她。

怎么办?

她模糊地想，也难得无措了。

肩膀还火辣辣的疼，她还不愿承认自己有那么弱，弱到痛得昏了过去。

依稀间有谁冲过来抱住了她无力支撑的身体。

再次醒过来，她的伤已经好了。

抬眸一看，苏偃的目光充斥着令她心惊的受伤，他的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你又受伤了。”

“在我苏醒的时候。”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信我，你要信我的。”

苏偃忽然颤抖着呢喃，目光不再投向她，内心满是悲怆。

为什么不信他？

他真的可以护她周全的，哪怕代价是归于虚无，他能都接受，可唯独不能接受，她在他苏醒的时候受伤。

几千年前他陷入沉睡害她日日夜夜经历痛苦，如今他好不容易苏醒，她却不信他能护好她，是岁月太过漫长所以什么承诺都显得无力吗?

可是他真的已经喜欢她很久很久了，就连千年前他还尚未化形的时候都能凭借着本能找到她。

但她不信，她不要。

那他怎么办?

是活该吧，是他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