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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03阿尔萨斯的新生活

燃烧的鸢尾

阿尔萨斯是个美丽的地方,这里有黄色的和红色的老墙,和趴在窗户上晒太阳的鲜花。如果你没有一觉睡到下午,还能在面包柔软的香气中听见干净的琴声——那是一台怎样高贵的琴啊,就像用最好的红酒从缪斯女神那里换来的宝物。而弹琴的人,毫无疑问的,有一双被上帝吻过的手。

人们一贯是会放大一个人身上的某种特质的,如果一个人长得特别好看,那他一定很善良;如果一个人学识特别渊博,那他一定有高尚的品德;如果一个人教养良好,那他一定非常高贵……如果这样的人还有一双被上帝吻过的手,那么他一定像没被上帝咬过的苹果一样,是神的孩子。

不论这样的论调对不对,阿尔萨斯的大多数人都这样认可着,并且极力吹捧着那个“没被咬过的苹果”,一个三年前跟着父母来到这里孩子——这个孩子的光辉是如此耀人,以至于人们夸赞起他的时候甚至会忽略掉他的父母。

“哦,我亲爱的,”加布里尔忧郁地放下笔,凝视着画中坐在钢琴前脊背挺直的少年,“你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时间都快超过我和艾琳娜了。”

然而画中的少年自然不会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艾琳娜揉乱他头发的手。

“你该高兴亲爱的,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锁在家里弹琴画画了,”她的笑声从背后传过来,让加布里尔的表情有点绷不住,“要不然你一定会因此深受打击——不管怎么说,艾兰比你有艺术天分得多。”

加布里尔对艾琳娜的说法表达了不认同,尽管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其实以父亲的角度来看:艾兰不成天守着他们两个是好事,小鸟的羽毛齐了,也该学着飞了——并且艾兰能放下对人群的抗拒这件事也的确是他们搬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但是加布里尔并不是一个成熟的父亲,他非常舍不得家里的小鸟儿,如果小鸟儿去他朋友家里做客,并且一天没有回来,他就会开始忧虑。超过一天——像当前的情况——他就感到焦躁了,非得画点什么才行。

艾琳娜却不这么想,这个被放养长大的公主理所应当地决定放养自己的儿子,而且因为之前孩子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了几年,搬到阿尔萨斯之后她就开始着手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了。

“我们不可能陪着他一辈子的,”艾琳娜说,“我也不想陪他一辈子——那意味着我们彼此的人生都被拴住了。”

加布里尔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已经足够默契了,但他不喜欢这样——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没出息的男人(尽管拥有好用的异能),人生也非常平淡(尽管娶了最美丽的妻子),也没什么伟大的理想(不过是希望自己的画扬名世界),所以并不在意人生是不是被拴住了这种堪称哲学的问题。那么他关心什么呢?他关心几个国家会不会再打起来——哦,上帝,他没有大局观!他只是担心艾琳娜不会留下。

想到最近报纸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这个男人已经开始隐隐不安了——早在很久以前,他和艾琳娜还是在热恋期的时候,他们就被迫因为战争分开过许久。

这个女孩儿啊,她不是一个甘愿平凡的女人,她的热血从未熄灭。

加布里尔时常觉得艾琳娜和他从认识到结婚生子,都是一场炽热美好的梦,这些年的柴米油盐则是不真实的幻想。

可艾琳娜才不管他怎么想,她始终觉得世界完全像她想的那样——充满了浪漫,激情和热血。

此时,她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笑盈盈地去开了门,发现是送花的小安妮来了。

她接过一捧之前定好的鲜花,弯腰亲吻她红扑扑的脸颊,轻轻理了理她因为跑来跑去而有些凌乱的小裙子,高兴地弯起眼睛:“感谢上帝,美丽的天使为我送来鲜花!”

小安妮今天特地梳理了自己金色的小卷毛,还顶着蔷薇的花环,就为了来看漂亮的公主殿下。这会儿听了艾琳娜的夸赞,咯咯地笑起来。

“我刚刚去了了卡迪拉克伯爵家,”即使笑成这样,她也没忘记事儿,“罗列尔说他今晚也不会回来——因为他要和克罗宁和哈特一起去骑马。”

罗列尔是艾兰的教名。

“谢谢你的消息,”艾琳娜又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在她的花篮里撒了一小把钱币,“祝你今天好运!”

加布里尔还坐在他的板凳上,听见艾琳娜高兴的声音,好奇地侧着身子去看。听说儿子还要和伯爵家的小儿子出去玩,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哦,我亲爱的,你又定了香根鸢尾和黄菖蒲?”他搓了搓自己的脸,“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反正艾兰也喜欢,”艾琳娜乐呵呵地抱着花,牵着裙子在屋子里转圈,“亲爱的你不喜欢吗?”

不,他更喜欢冷杉和雪滴花。以及,更喜欢孩子围在自己身边。

加布里尔悲伤的望着天花板,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面的斑点上。

艾兰现在正在哈特·卡迪拉克一起在院子里下棋,而他们共同的好友克罗宁·布朗则是在一旁观战。

哈特·卡迪拉克是伯爵的孩子,而克罗宁·布朗则是伯爵的管家的孩子。他俩都是金发绿眼,再加上大小一块儿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若是勾肩搭背地走出去,不是常住阿尔萨斯的人压根分不清谁是哈特谁是克罗宁。

至于他们手里的棋——前几天哈特的父亲给他搞来了这个漂亮的小玩意,于是哈特和克罗宁立刻开始大展身手,并且拉来了艾兰陪他们玩。

“哦,上帝,你们俩真的之前没玩过这个吗?”克罗宁闷闷不乐地鼓起腮帮子,“我感觉我现在已经完全看不透你们了!”

“完全没有玩过呢。”

“我也是,你和我认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吗?”

正在专心下棋的两位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他,并且对克罗宁的不满十分不解。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哈特一不留神被艾兰吃掉了一个马后,郁郁地扭头看向来克罗宁,他觉得是这家伙扰乱了自己的思绪,“我们也只是这两天玩玩而已啊,你之前不是还在教我们规则吗?”

艾兰噗嗤笑出了声。

这时候女佣露西小姐走了出来,带着一些茶水,温温柔柔地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她捏起自己的一缕栗发,用发梢挠自己的脸,腼腆地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准备的吗?”

“不……”

“今天的露西小姐好像穿过了午后街道的暖风。”艾兰打断了哈特,笑眯眯地托起腮,“路过了白猫夫人的面包店——带着令人想念的面包和果酱的香气。”

哈特闻言立即改口:“是的,我非常喜欢,我是说,我闻到蒂娜做的蓝莓酱的甜味了!”

克罗宁端了一杯茶,转头白了他一眼:“你哪是想念果酱,你就是想蒂娜了!”

露西小姐害羞地对艾兰点点头,小声说她是专程去买艾兰平时喜欢的那种草莓酱了。

“那蒂娜呢?”哈特郁闷起来。

内向的蒂娜转头,神秘兮兮地对他笑笑,就是不说话。

“蒂娜小姐都差点被你忘了,”艾兰乐得看哈特吃瘪,“不过我想露西小姐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的,对吧露西小姐?”

说完,他还朝露西抛了个媚眼。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少年样子,一头罕见的紫发本就惹眼得很,加上脸长得好,格外吸人眼球。又偏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完完全全是有艾琳娜的美貌,却没有她那样锋利的带攻击性的气质,反而是像加布里尔一般温和浪漫,平日里嘴又甜得很,要多讨人喜欢有多讨人喜欢。

现在露西看着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少年对着自己抛媚眼,心都要化了,浅浅地往先前端茶水的盘子那边撇了一眼,立刻与他达成一致。

克罗宁这会儿也发现了露西送茶水时顺带放在盘子边上的一封信——上面粘着一朵玫瑰花,并且署名是蒂娜——哦,好吧,他也选择和这两位达成一致。

露西转身去给艾兰拿果酱和面包了,哈特就独自消沉起来,连下棋都没什么劲了。

克罗宁充满鄙视地瞧着他的反应,想起这人之前追了蒂娜好几个月都毫无回音,最后不得不求助艾兰的经过……竟然毫不心疼,甚至觉得蒂娜还应该再拖一段时间再回复他。

最后还是艾兰看不下去了,心软地让了他一步,还提示他喝杯茶去。

这下克罗宁看出来了,撇了撇嘴,心说想逗他的是你,心软的还是你。

“我都要被将军了,哪还有心思喝茶啊?”就算如此,哈特依旧没看出来艾兰给他让的路,沉浸在郁闷中不可自拔。

“正是因为这样,”艾兰忍住扶额的冲动,用充满同情和怜悯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仿佛失智了的好友,“你才应该休息一下,喝杯茶。”

哈特抬了抬眼皮,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阴云密布中飘向小桌子。

不一会儿,又举着玫瑰信件,在阳光灿烂中蹦了回来。

“艾兰,我爱死你了!”他扑过来一把搂住艾兰的脖子,还自以为心机地顺便让衣摆打乱了棋盘。

克罗宁瞪着眼睛看着落在地上了的棋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艾兰终于单手捂住了脸。

“怎么了,你们两个?”哈特还沉浸在欢乐中,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艾兰无奈地笑笑,轻轻摇了摇头不说话。

克罗宁却没这么温柔,他残忍地把哈特从艾兰的身上扒下来,指了指棋盘。

“我刚才要输了?我知道……但是这不是……”哈特心虚地游移着目光,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不,”克罗宁同情又怜悯地看着仿佛失智了的好友,用充满戏谑的语气在他的耳边低语,“刚才艾兰让了你一步,你本来都要赢了……”

哈特·刚刚收到梦中情人的信件所以得意忘形·卡迪拉克:当场石化。

“那现在……咋整?”

艾兰好脾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重新下一局吧,这次我可不让你了啊。”

他原本就只是那么一说,也没多少非要赢的意思。说实话艾兰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没有什么必胜观念,甚至没有多少竞争心,对他来说游戏的输赢其实不是很重要。

但是哈特却一时热血上了头:“好!那我加个赌注,赢的人不仅可以先选马——你要是赢了我回头把你最喜欢的那匹马送给你都行!”

“你确定?”艾兰挑了挑眉。

“你输了就给我画幅帅气的画像,”哈特自信满满地仰着下巴,“你不是不画人物画吗?我非要当这个特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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