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月生沧海81

殿内只剩下三人，太子瞥了一眼霍不疑

三皇子（文子端）你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全然不见半点忧虑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大多数豪门望族是不会轻易服从的。毕竟，前朝那个暴戾的帝王推行的“新政”还记忆犹新呢，搞得天下大乱，他们也怕再来一次“王田制”那样的事儿，怕手上什么都留不下。现如今陛下只是在丈量土地，他们虽然心里头不舒服，但如果陛下下定决心，他们终究还是会服从命令的

三皇子（文子端）为何父皇不能照行《迁茂陵令》？

太子问出心中的疑惑

霍不疑暗自琢磨：为啥呢？等陛下重重地抽你几板子，你就清楚啦。万一一次打不够醒悟，那就再来一轮。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耐着性子，慢慢给你掰扯清楚——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在高皇帝一统江山之前，这片土地已在战火中煎熬了数年。那时，始皇以雷霆之势扫荡六国，实现了华夏统一。然而，和平的曙光只是短暂闪烁，各地英雄纷纷揭竿而起，共同对抗残暴的秦朝统治。力拔山兮的项羽脱颖而出，推翻秦朝后却在分封诸侯时心存偏颇，未能平息各方怨气。紧接着，高皇帝挺身而出，率众与项羽展开了生死较量。最终，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只能在乌江边自刎收场，曾经为争夺天下而英姿勃发的豪杰们，却已寥寥无几，屈指可数。高皇帝立国初期，仍需马不停蹄地铲除那些拥兵自重的异姓诸侯王，直至吕后、文帝时期，百姓和国家才得以喘息，享受了几载安宁。然而，好景不长，待到景帝在位时，同姓诸侯王们又兴风作浪，再次掀起连绵的战乱。如此看来，这些年里，无论对于普罗大众还是权贵世家，这天下简直是被无尽的征伐所笼罩，苦不堪言，日子过得何其艰难！

三皇子（文子端）你说这些作甚？

太子皱起眉头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我的观点是，这事儿陛下也脱不了干系。

“子晟别胡说。”二驸马紧张道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陛下英明神武，统一江山太快了！其实呢，在满目疮痍的情况下重建秩序，某种程度上比去改变一个已成型的局面还简单些。武皇当年能够下达《迁茂陵令》，一方面是因为他性格严厉冷酷，另一方面呢，那时的豪门大族势力还没现今这么根深蒂固。说直白点，就是那位暴戾的皇帝篡位后天下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这混乱期还不够长。那些世家豪族虽在战乱中受了重伤，但根基并未被连根拔起——不过啊，这种诛心之言咱们也只是私下里说一说

听完这番话，太子一言未发，陷入沉思。二驸马见状，心中悄悄舒了口气。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我朝是继前朝天下而来，一统天下固然快了许多，但也继承了前朝的许多弊病。如楼家，梁家，袁家，耿家，哦，还有驸马都尉家……这些可不是陛下扶持起来的家族。相反，陛下立国，还得到了他们许多帮助。如袁家、梁家，是领数郡之地来投陛下的。驸马的伯父大人当年统领河西郡，百姓安睦，兵强马壮，人家可不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啊，然而还是诚心诚意的投了陛下。太子殿下，您让陛下怎么办？

太子想到了周亚夫，不由得暗叹一声

二驸马眼中泛起点点泪光，满心诚意地向着霍不疑深深一鞠躬。

“ 子晟，你这一席肺腑之言，我在这儿先行道声感谢啊！你说的‘功臣’这两个字，听着是挺风光响亮，但真要做起来，那可是千斤重担，步步艰难。其实，咱也能理解陛下和殿下他们心里那份忧虑，毕竟要让这天下太平昌盛，‘度田’这事儿确实迫在眉睫，非搞不可。可话说回来，咱们这些功勋世家，家大业大，子孙满堂，有时候啊，难免会有些小辈们不懂事，捅出些篓子，搅得朝廷的大局规划难以顺利推进……唉，这都是实情，咱就不藏着掖着了”

三皇子（文子端）行了

太子瞪向驸马

三皇子（文子端）要是没你那堂兄整的幺蛾子，哪至于让你东躲西藏、低调行事至今？现在你每天就跟二姊凑一块儿，吟吟诗、谱谱曲，打发着日子，无所事事的。说白了，你就是你，你家就是你家，本该如此嘛！

二驸马满脸笑容地讲：“说真的，吟诗谱曲，悠哉度日，何尝不是一种逍遥快活呢。”

三皇子（文子端）算了吧你

太子皱着眉头，没给什么好脸色，扭头看向霍不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三皇子（文子端）孤怎么觉得，你今日十分…十分高兴…？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哦，是么？

霍不疑的眉毛修长挺拔，眼睛清澈明亮，尽管话语不多，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爽朗与舒展气质，无需多言，便已鲜明地反映出来

二驸马轻笑一声，太子问他为何，他道：“殿下不知，前几日啊，子晟托我打听件事——徐郡太守万松柏度田是否妥当？”

太子一时没想起其中缘故，二驸马提醒道：“万太守与宁将军是结义兄弟。”

太子一愣，然后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

……

回到宅邸，霍不疑听闻骆济通还没走，便先回屋换过一身常服才过去

骆济通惶惑不安的坐在偏厅，见到霍不疑进来，紧张的直起身子

霍不疑没有看她，径直走进来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原本以为这些你都清楚了，没成想今儿早朝才听说你父亲还在城门外头呢。估摸着，你怕是还不晓得我跟你父亲都聊了些什么吧

骆济通突兀的喊道

骆济通我看见她胳膊上的咬痕了！

霍不疑转过身，看她片刻，缓缓的撩起自己的袍袖，果然在右臂上方也有一圈已经结疤的牙印，色呈深粉

骆济通…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骆济通一下坐倒，喃喃道

骆济通我说你怎么老是摸右臂呢

她忽的抬头

骆济通这些年来，你从未忘记过她？！

霍不疑默认

骆济通泣道

骆济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付出，你若无法接受，大可直说，何苦要用谎言把我宝贵的青春年华白白耗去！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你我相识已久，念在这些年你对我的诸多帮助，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明了。

霍不疑双手负背，站到窗边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我早把五公主的底细瞧得明明白白，她性情火爆，乖张跋扈，整日里沉醉在奢华享乐中无法自拔。可你骆娘子，一贯以贤良聪慧名扬四方，居然能跟她这般和睦共处。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看才好？

骆济通不服的哀叫

骆济通我这么做，全是为了父兄和一大家子人哪！您瞧瞧骆家这些子弟，平平无奇的，我要是不紧紧傍着五公主这棵大树，宣娘娘她老人家哪肯轻易为骆家开口说句话啊！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是以你就看着五公主活活杖毙无辜的小宫婢，将偷瞧我的小女娘溺死湖中，然后你还替她在娘娘跟前遮掩？

骆济通立时语塞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那时，我把你当作一个对权力贪得无厌的普通女子看待，直到宣太后的那次寿宴，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谁能料到，面具之下的你竟然是个冷酷无情、手腕狠辣的人物。

他嘴角一挑，讥讽道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我来问你，你那贴身侍婢春笤，是怎么死的？

骆济通擦拭泪水，冷笑道

骆济通看来你对我有定论了？既然如此，又为何容忍我接近你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如果你确实是个心地善良、充满仁义的好姑娘，那我必定会与你保持相当的距离。

骆济通愤恨的盯着霍不疑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你的心思，旁人猜不透，但我却心知肚明。骆家近几十年来家道中落，为了维系权势，族里的姑娘婚事都成了攀附权贵的纽带。你的姑母、姐妹们都认了这个现实，但你不服气，明知贾家那群公子哥儿体质虚弱、病痛缠身，却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坚持要嫁过去，在人前背后各种装委屈、做样子。最后让你的父母内疚，答应你在改嫁时，可以自己做主，如何？

骆济通胸腔如火烧，大声道

骆济通是又如何？初嫁从父，再嫁由己，等我守寡就是我能自己做主之时，我替自己打算有什么错！你以为我没打听过当时那些要娶我的人家，那些家族看着光鲜，可愿意娶我的都是不成器的儿孙！只为了图个名头好听。贾家也是高门大户，嫁那些不成器的，还不如嫁去贾家，至少很快能改嫁！你知道我有多羡慕那文瑾娘，她虽与圣上不睦，可圣上、宣娘娘、越皇后却真心实意替她打算。她生的貌美，可圣上从没想过拿她去笼络权贵！

骆济通挺直腰板，用力拭去眼角的泪花，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自嘲的微笑。

骆济通“你既视我若之人，为何不将我所作所为揭穿！”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因为你救过阿飞一命

骆济通愣了，竟然只是这个理由吗？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梁邱家的兄弟们，他们的父亲和叔伯一辈，都曾追随我父亲奔赴沙场，大都英勇牺牲，我哪有理由不尽心去照料这帮失去顶梁柱的孤儿寡母呢？想当年，若非你放出了那只神乎其神的猎犬，把阿飞从茫茫雪岭中给找出来，恐怕他早已被冻成了冰疙瘩。正因如此，对于贾家，我才选择隐瞒你曾经犯下的那个过失。

骆济通眼睛亮起来，谁知下一句就打破了她的希冀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昨天我已经跟你父亲提过了，要么把你远嫁出去，这辈子都别想都城；要么就干脆把你关起来。总而言之，你救了阿飞一条命，我也饶你一命，这下咱俩就两清了。

骆济通心头发寒

骆济通我，我不明白，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让我接近你，还让我，让所有人，都误会你愿意娶我？既然你不愿娶我，又何必……

她看见霍不疑晦暗的双眸，心头一颤

骆济通哦，我明白了，我懂了。你是拿我做个幌子，你是故意的！

霍不疑站在窗侧，背光而立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五年前我就决定放过阿瑾了，我盼她再不受委屈，好好嫁人，安稳一生。我不愿阻碍她，也不能让陛下和殿下阻碍她。有了你，大家才会对我放心

骆济通依旧不解

骆济通毕竟，能拖延一时，却难逃一世。待到她嫁到袁家，你总归得找个妻子，甭管那人是我还是其他姑娘，你又何苦如此纠结……

霍不疑似笑非笑，她瞬时明白了，不敢置信道

骆济通你，其实心里根本没想过要娶任何人的！不！这怎么可能呢，你肩负着延续家族血脉、传承祖宗香火的重任啊。霍家全家都指望你呢，你怎么能…怎么能只顾自己，就这样断了家族的血脉呢？！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为何不可以？

窗棂透进来的日光下，霍不疑的侧脸如冷玉般完美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千百年前，世上也没有什么霍家

骆济通激愤难言，胸腔直欲炸裂，咬牙切齿道：

骆济通哈哈哈，我们都被你骗了！可是陛下不会任你胡来的，太子殿下会气死的，你你……

霍不疑远眺窗外，眼神清冷深邃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要是我压根儿没打算成婚，那就肯定有法子躲过去。而我要真的结了亲，那准是因为我打心底喜欢上那姑娘，绝不是因为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

霍不疑的思绪飘回了童年，那时的他，亲眼目睹了父母间那份深情厚意。这份爱，他心向往之，期盼自己未来的婚姻也能烙印下相同的印记。他渴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们能如他与兄弟姐妹般，源于世间最纯粹、最真诚的情感联结而降临人世，而非被利益算计或传宗接代的冷硬使命所驱使。

所以啊，尽管姑母霍君华眼神儿不好使，看走了眼，选错了人，但讲真，她一心想着嫁给自己心尖儿上的人，这心意本身可没半点儿错。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你救了阿飞一命，我亦放你一命。你陷害过阿瑾，我便用你来做了数年幌子。如今恩怨两清，骆娘子，就此别过，好走不送

骆济通呆呆地凝视着前方，内心交织着阵阵痛楚与哀伤。

她就认定自己没看错这个男人，她的心上人和全天下的男子都与众不同。外表虽然沉默安静，但他内心却蕴藏着世上最真挚、最炽热的情感。然而，遗憾的是，这份深情并未倾注于自己

骆济通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她忽的冲霍不疑的背影大喊，满怀恶意

骆济通文瑾娘右臂上那道曾深刻的齿痕，如今已几近淡褪无痕。想来在她心头，你亦如这印记般，渐行渐远，几近遗忘。

霍不疑突然刹住脚步，背身未动，口中淡然吐出一句话。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回忆起当时，我怕是下手力度不够狠，但如今嘛，这事儿就无需骆娘子费心惦记了。

骆济通心灰意冷的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