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有些动心 可骆济通实在让她无法安心
这时阿越走进屋来,给二人奉上新制的果酿,临去前看见高挂在廊下的风铃不会转动响声了,就想摘下拿去修理。瑾娘见她身量未足,踮着脚尖也够不到,便笑着起身去帮忙
眼看就要到三月了,天儿还没那么暖和起来,但建章宫里头炭火烧得旺旺的,热气腾腾。瑾娘穿着一身宽松舒坦、手感滑溜溜的水红色襜褕,整个人洋溢着一股慵懒劲儿。
她先是轻轻举起右胳膊,宽绰的衣袖顺着她白皙滑嫩的手臂悄然滑落。她下意识地按住飘动的衣袖,随后柔顺地放下右臂。紧接着,她改换为左手,向那串风铃伸去。
骆济通心头剧烈一跳
瑾娘把风铃递给了阿越,笑盈盈地回过身来,一瞅骆济通脸上那副怪异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道:
瑾娘你怎么了?
骆济通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骆济通直愣愣道
瑾娘什么?
瑾娘不解
骆济通让我看看你的右臂
骆济通站起身来
瑾娘直觉的将右肩往后一缩
瑾娘你胡扯什么……也罢,今日该说的都说完了,西北路途遥远,骆娘子还是趁早回去收拾行囊吧,好走不送
骆济通眼中闪着一丝狂野之色,瞧见瑾娘正欲唤来侍女,她二话不说,径直冲上前去,一把钳住瑾娘的手臂。紧接着,她屈膝蓄力,猛一转身,肩背如铁般精准地撞向瑾娘。瑾娘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骆济通一把撩起瑾娘右臂的袖子,凝目看去,只见粉嫩雪白的滚圆臂膀上有两排整齐的牙印,齿痕结疤已久,只留下一圈浅浅的淡黄 眼看着是要消了
回想起在那遥远的西北边陲小镇,她记忆中霍不疑有个独特的习惯:他会时不时地轻抚自己的右上臂,随之陷入片刻的沉思,眼神中悄然弥漫着一抹温柔而忧伤的神色。那时的她,对这个举动颇感费解,却也未曾深究,只任其轻轻掠过心头。
骆济通好好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骆济通脸色苍白 惨然冷笑
骆济通现在,我全明白了!
骆济通手一松,身子颤抖着连退几步,随后脚下生风,匆匆离去。
瑾娘揉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
瑾娘真是有病
—————————————
议事结束, 文帝面色不悦的宣布退朝, 同时召四五名心腹重臣到北宫再行商议,他本想叫霍不疑也跟着去,转眼瞥见太子的脸色黑如锅底, 便示意养子 让养子跟着劝劝这个犟脾气的儿子
其实霍不疑现在哪都不想动身,一门心思想赶快回府,把骆济通那档子事儿给处理干净。可偏偏这时候,养父像猫抓老鼠似的把他给堵住了,无奈之下,也只能先跟着太子乖乖回东宫。反正,骆氏那事,待会儿再想办法解决也不迟。
三皇子(文子端)真是胡作非为, 胆大包天!
东宫的议事厅中 左右两侧各坐有三四人, 他们或是身着赤玄二色朝服的朝臣,或是身着广袖长袍的谋士 此刻听得太子发怒,纷纷附和
龙套殿下说的是!
一人直身拱手, 朗声道
龙套朝廷颁下度田令,为的是清查各州郡县的田地与人口, 便于日后税收管束。天下者, 社稷之天下;社稷者, 朝廷之社稷,清查田土人口本就是朝廷理所当然之事,竟有人敢质疑!
另一人高声附和
不重要的龙套瞧瞧!那前朝帝王带咱熬过了几十年的战火纷飞、兵荒马乱,现如今总算把这江山给捏成一块儿了。可瞅瞅那些老黄历上记的田地数、人口数,跟眼下这光景,相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啊!要是不把这些糊涂账好好捯饬清楚,咱还怎么把这个国家整得井井有条呢?
一名眉目凌厉的青年冷冷一笑
太子正要脱口夸赞来着,却被二姐夫半路“截胡”,生生把话憋了回去。于是,他目光一转,径直投向霍不疑,显然是在等他发表意见。
三皇子(文子端)子晟,你怎么说?
霍不疑坐在太子左下首第一座,微笑道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诸位说的都对
“请诸位听我一言。”一名中年文士打断道,“二位适才的话若放在今日大朝会上,定会双双遭人非议。要么说驸马家族累世公卿,依附的人口田地都难以计量,是以轻描淡写;要么说少承家境贫寒,正等着富庶之家吐出田地要占为己有呢。”
少承:简直是胡说八道!
龙套二驸马:子晟,你说呢?
霍不疑侧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都有理
太子一拳捶在自己膝头
三皇子(文子端)我正打算向父皇递呈奏章,力主对那些胆敢瞒报疫情的豪门大族严加惩处,一个也不放过。一旦查实,该砍头的就地正法,该灭门的绝不姑息,以儆效尤!
太子沉声道
此言一出,坐在下首的数人大声叫好
二驸马开口道:“殿下,臣以为这样不妥,陛下也不会赞成的。”
太子看向霍不疑,霍不疑环顾四周,众人皆不言
霍不疑(前期凌不疑)殿下,臣问您一句,倘若查下来,天下豪强大族十之八九都有隐没情势,您莫非都要杀头灭族不成?
太子一言未发,沉寂中,少承却猛地提高了嗓门:“您瞧,想当年那前朝的武皇帝,不也有过《迁茂陵令》那一出吗?强行让全天下的豪族大户按期挪窝儿,图啥?还不是为了削弱他们那股子势力!现如今,咱陛下咋就不能照方抓药,来上这么一遭呢?”
坐在二驸马身后的一人冷笑两声 开口道:“武皇帝还穷兵黩武呢,莫非你也要陛下效仿吗?”
“你!”少承大怒
眼瞅着又要吵起来
三皇子(文子端)够了!
殿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地都听得见,太子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话语中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三皇子(文子端)尔等先且退下,驸马都尉和子晟留下
大家领了命令,齐刷刷地跪拜完毕,然后有序地起身离去。唯独那位年轻的,心头满是不服气,一副愤愤然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被身边的同僚连拉带劝地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