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昱看看他,喉头发涩。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许多事,他兴许永远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开这里,离开面前这个自小对他无微不至的兄长。
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经年累月也不会消弭,或许寻常并无不同,可只要稍稍掀开那么一点点口子,便是淋漓的铺天盖地的鲜血涌出来。
“圣上……”
“中午陪我一起用午膳,晚上就住在这里。”
温昱往后退了半步,躬身道:“圣上,这实在不妥。微臣已经开府,留宿宫中实在于礼不合。”
盛景承扶起他的手:“往日又不是没留过。”
“可往日微臣还小……”
盛景承目中微黯:“小时这里能容你,现在你大了,便容不下了?”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宫中规矩不能偏废。”
“宫中规矩哪一条写着盛景鸿不能留宿宫廷?朕马上废了它。”
“……”
“同意留了?”
“……”温昱沉默。他不确定今日来此能否办成他想办的事,或许留在宫里是个办法,“好……”
盛景承一笑,拉过他的手往旁边坐下:“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三宝吩咐御膳房做。”
“都好。”
“那我便安排了。三宝。”
三宝疾步进来。
“去告诉御膳房一声,今日午膳按照雍王殿下的口味准备。”
三宝喜不自禁:“是。奴才这就吩咐。”
“还有,”三宝又赶忙停下,“鸿儿今夜留宿,这里床铺不好,去把承乾殿收拾一下,正清殿的折子也全部搬过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
温昱听着他的安排,心底有些触动。
尽管他不说不问离开这么多年,但这个人好像还是跟从前一样。事无巨细,全都给他安排妥帖。他这个皇兄对他,真的没的说。可同样也是他,将他大哥凌迟,将他三哥四哥毒杀于天牢,他的六哥,至今还悬挂在长街的枋木长檐上。
他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何可以这么好,又能这么坏?
“你在想什么?”盛景承见他出神,便问他。他的心思向来逃不过他的眼睛。温昱也没打算瞒他,起身便道:“圣上,微臣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圣上应允。”
盛景承看着他,不等他说出口,似乎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可他还是心存侥幸,开口问他:“何事?”
温昱当即跪下:“请圣上允准微臣收敛毓王兄尸骨。”
盛景承捏了捏眉心,果然,不该心存侥幸。
“盛景毓是逆贼,你为他收敛尸骨,你打算让我如何处置你?”
温昱道:“听凭圣上处置。”
盛景承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温昱:“听凭我处置?这的确是个诱惑力十足的条件。”他伸手将温昱拉起来,“可那个逆贼,不值得你如此为他。”
“圣上,”温昱再次跪下去,“毓王兄谋逆一事,微臣不作辩驳。但既然毓王兄已经伏诛,一切事情便到此为止。圣上折辱毓王兄尸骨,不仅不能震慑他人,反而落人口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圣上有仁君之德,当三思而行才是。”
盛景承看着他:“若我不准,在你心里,我便是个暴君,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