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七十六）

温昱没应。

他是这样想吗？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盛景承再次将他拉起来，按到书案旁坐下，自己也随之席地而坐:“这件事先放一放，我还有些事情要你帮我处理。”说着，便将手边一叠奏折递给他。

温昱看看他:“……”

盛景承一笑，伸手取了朱批御笔递过去:“莫不是忘了老规矩？”

温昱怔了怔，从前盛景承受伤时，他的确替他批过一阵子奏折，不过那时候只想着替他分忧，从未想过后果，如今想来，自己那时候当真是胆大。

“圣上，这只恐不妥。”

“有什么不妥？你回来了，我想躲躲懒还不行？”盛景承将笔塞进他手里。

“可……”

盛景承捏了捏手腕:“最近我旧伤又犯了，手腕疼的厉害。”

温昱一惊:“没事吧？找御医瞧过了吗？”

“来瞧过了，都说是老毛病，忍忍就过去了。”

温昱又问:“那胸口的伤呢？”

盛景承笑:“胸口没事，就是手腕疼。你帮我批折子我就不疼了。”

温昱看看他，不确定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想了想他还是拿过面前的奏折翻开。无论是真是假，关于他的伤，他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

盛景承只是噙着笑意看着他，看他端端正正坐好，看他摊开面前的奏折，看他的目光轻轻游走……

温昱仔细看过奏折之后，缓缓道:“这是国子监祭酒丁鸿儒的折子，请示五日后的春会大典圣上可要出席？”

盛景承淡淡道:“不去。那群只会夸夸其谈的士子除了误国，没别的用处。”

但温昱想了一下却道:“可是宋子付宋大人一定会去。宋大人对毓王兄一事颇有微词，到时候难免谈及此事，他又是户部尚书，不乏追随之人，到时若舆论引导不好，以后这些士子只恐会在朝堂上对你形成掣肘。”

盛景承看着他澄澈明亮的眼睛:“那你的意思是？”

“不如让会审此案的三司主管官员随行。此案究竟如何，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而且正好通过此次春会大典澄清此事，以后无论朝堂还是民间都不会有人妄议此事。”

盛景承看着他片刻后才道:“你不是专程来替毓王求恩典吗？怎么又突然帮我堵塞舆论？要知道，那些士子闹得越凶，我就越有可能答应你的请求。”

温昱将视线收到奏折上，缓缓道:“他是我皇兄，你也是。”

盛景承微怔，可半晌后，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他是你皇兄，我也是。”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没再说话。

温昱拿朱笔将他的意见批好，以前为了替他理政，他刻意模仿过盛景承的笔迹，他又是极擅书画的人，如此字迹更是摹的一模一样。批好这一本放到一旁，他又拿起另一本奏折翻开。

“这是鸿胪寺少卿沈正纯的折子，请你定夺接待西凉使团的人选。西凉使团怎么突然要来大越？”温昱随口问了一句，“他们跟咱们不是死敌吗？”

盛景承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西梁以游牧为生，去年一场大雪不知冻死了多少牛羊，他们如今连生存都成问题，再不低头也得低头。”

温昱疑惑:“奇怪，按照西凉人的脾性和一贯的处事作风，若是西凉遭了天灾，他们的首选一定是肆虐边境上的镇子。在这种时候出使大越，耗时耗力耗钱，而且他们拿什么跟我们谈条件？”

盛景承道:“边境已经传了消息回来，说是西凉打算跟我们交涉开通互市一事。”

“互市？当初我们不是还主动提过，被他们拒绝了？”

盛景承道:“现在的西凉国君是诸葛震，他年事已高，国家大事早就由他的皇子们接手。当初拒绝互市的是他，如今我想，定然是下一任西凉国君想要开通互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