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外面天光暗的厉害,风也呼呼吹着,似乎很快就会落雨。温若凌看着温昱进门,在院子里立了会儿才转身出去。
温昱靠窗站着,三月的风吹的他脖子发凉。
他伸手朝颈上摸了摸,这才想起自己的竹哨送给了聂怀桑。
他又将手放下来,正打算回到桌案边坐会儿,对面房顶却飞来一个黑点,他定睛一看,似是熟识,不过眼底浮现的却是凝重之色。
小黑点径自朝他飞来,近了才看清是只乌雕,最后落在他面前的窗台上。温昱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周遭没人注意,这才将乌雕脚上的漆金信筒取下来。
乌雕振翅飞走,他将信筒打开。
小小一方澄心信纸展开,温昱只扫了一眼,便如遭雷击,只见信中写道:
景鸿:
天威难测,六哥先走一步。唯有残愿,厚颜叩首相求。幼子阿珏,年十一,充没于宫廷。不求生机,但求九弟予他一死。我盛景毓一世英名,绝不容残缺之人。九弟已离苦海,六哥所求实乃强人所难,但请念在你我兄弟一场,不叫阿珏受此终身之辱。
追往昔不见旧人,含冤屈以赴黄泉。
今当大难,伏案涕零。
九弟大恩,来世再还。
盛景毓叩首
“轰!”
外面一道闷雷滚过,哗哗的大雨便下起来。
这雨已经酝酿了好久,雨势猛烈,借着风不住击打着窗柩。
窗户摇摇欲坠,就像此时立在窗边的温昱。
【那该死的毓王已经在长街菜市口被满门抄斩】
那夜在“仙客来居”听到这话他还一遍遍在心里骗自己,可这一刻,他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
他亲手送出的乌雕。
他亲手制作的金漆信筒。
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飘逸、硬挺、精密的字迹。
无不昭示着,他最不想见到的一幕已经变作现实。
他捏着信,口中呜咽不成语,另一只手扶着窗台,指甲深深掐进木栏中。
大雨肆无忌惮的拍打着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他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抬脚就冲了出去。
“大公子,你不能进去。”
温昱顶着大雨一路来到炎阳殿门前,浑身湿透,如注的雨水在他脸上肆虐。可他毫不在意,也不顾面前拦他的修士,只是近乎绝望的望着炎阳殿紧阖的大门,扑通一声跪倒在石阶下。
漫天乌云,大雨倾盆,他垂着头跪在了无生机的天空下,手中的信一点点化成水流到地上,最后化为乌有。
修士一将此事报给温若寒,温若寒便要急急出来,却被温若凌拦住:“他今日来无非是为着温情温宁的事,若是依了他,文试该如何应付?还有温情所说的‘血蕲’,乃是……。族中长辈已在暗中查探他的身份,若他巫族身份曝光,当年之事便再也瞒不住,到时,就算是你,也保他不住。”
温若寒眉头紧蹙:“难道由着他跪?为了温情温宁,他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
温若凌看着门口,目光深邃口吻却淡:“由他跪,以后若要担负温氏,这点苦算什么?”
温若寒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一直护着他。”
温若凌目光寂寂,语气无波无澜:“当年你也如此想,可大嫂不还是毅然离开温氏?她不愿,这就是她给你的答复。”
温若寒道:“或许,当初我也该像蓝青衡一样,就算她恨我,也不该放她离开。盛明聪颖,却太过单纯良善,他若是寻常孩子,我许他一生富贵无忧也就罢了。可他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