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篇 埋忠骨（1）

1940年，抗日战争犹为胶着的一年。

北方前线，刚刚入职的战地记者于霁月跟在何主任身后，走进了野战医院。

军医和护士都在忙碌，脚步匆匆，只顾着和死神抢人，顾不到和两位记者问好，只有副院长上前，冲二人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也去忙了。

野战医院的环境着实不怎么样，简陋的病床、缺少的器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伤兵的哀嚎，时不时护士们抬着浑身是血、缺手缺脚的伤员匆匆跑过，与人间地狱无异了。

何主任做了多年的战地记者，早就习惯了这场面，面不改色，于霁月却受不了，俯下身子一副欲吐的模样。

“小记者，受不了的话，就出去吧。”

头顶传来一个和善的声音，于霁月勉强抬起头来，是一个年轻的上尉军官，头上包着纱布，有些狼狈，一双眼睛却清澈极了。

他递给于霁月一块干净的手帕，示意她擦擦。

“多谢。”

于霁月见多了不可一世的兵痞子，这样知礼和善的却是头一回见，他长得又好，清俊极了，不由得心生了几分好感。

“小记者，这个样子全国各地到处都是，你要早早习惯啊。”他笑了一下，跟着护士走了。

她确实很不习惯，虽家境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但自小被父兄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好在她本也不是主角，何主任游刃有余，她只负责记录便是。

采访完毕，何主任和她来到医院外，主任烟瘾犯了，医院里不让抽烟，这会儿来到外面，霁月又不在意这个，他便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小于，情况你也看到了，就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医院要什么什么没有，伤员死亡率太大……”何主任吐出一个烟圈：“明天去孙将军那里，你会有更深刻的体会，什么叫将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

何主任年轻时也是个热血青年，五四运动的时候为响应北京学生运动，主动号召全校同学罢课游行，险些被开除，自是看不惯这些事。

霁月沉默不语，她怎么会不知道？

良久，她才说：“其实，如今的祸害，不只有日军，还有那些骄奢淫逸的将领。”

“于记者说的对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霁月转眸，是今天那个上尉军官，踏着月色向他们走来：“我是旅部三团参谋，姓齐，名昭。”

“齐参谋好。”何主任原是看不惯兵痞子的，但齐昭挺有礼貌的，他也不好拂了齐昭的面子，伸手握了握。

“二位明日要去采访孙将军吗？”

“是。”何主任的表情跟被迫吃苍蝇一样。

齐昭苦笑了一下：“齐昭斗胆说一句，二位此行，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孙将军惯会堵人嘴，如实的报道，发不出去的。”

“齐参谋怎么知道？”

齐昭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孙将军……嗯，是我姨父。”

何主任的表情一下子警惕了起来：“那你父亲，是齐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