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篇 埋忠骨（2）

齐省长，在尚算正派的人眼里，不咎于浑水猛兽。

这人就是个典型的投机分子，有奶就是娘，靠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爬到高位，前不久闹学生运动，还下令让士兵用机关枪扫射，酿成惨案，朝野震惊。

和孙将军是连襟，又姓齐，不是齐省长又是谁？

见何主任的态度明显变了，齐昭不由得苦笑：“我父确实不怎么厚道，齐昭不否认。”

“哼。”何主任似乎是不想和他废话了，甩下脸子就走。

霁月不想失礼于人，只好笑道：“主任就是这个性子，齐参谋，别见怪。”

“无妨，文人意气，我懂。”齐昭也笑：“说起来，他倒与我的老师顾仲宁先生极为相像呢。”

“顾先生？”霁月有些惊讶：“是北大的那位顾先生吗？”

“不错。”

霁月对这个年轻军官更刮目相看了，她原以为军人都是目不识丁，没什么文化的，不曾想，齐昭竟是北大的学生，还师承法学造诣极深的顾仲宁先生！

“齐参谋真是深藏不露。”霁月感叹了一声。

“过奖，于记者谈吐不凡，想是也念过书的吧。”

和他谈心很愉快，霁月索性也就说了：“是，我父总说不论男女，多读些书总是好的，从小便不限制我这些的，我的学校虽不如齐参谋母校有名，在当地却也算数一数二的，是个师专。”

“那也很好了。”齐昭笑：“能送你去读书，于先生想来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吧？”

霁月摇头：“非也，齐参谋，北大是新文化圣地，想你也算是新青年吧，我爹，就是你们最瞧不起的那种人——一个郁郁不得志、死守着孔孟道理的前清秀才。”

“那他……”

“不过是当年嫌我在家没事干，看不惯我太懒散的样子罢了。”霁月嘲讽地笑道：“迂腐了一辈子的人，死到临头，倒想做个英雄了。”

这话信息量实在太大，齐昭低低地问：“恕齐昭冒昧……”

“无妨……我是南京人。”

齐昭眼睛骤然睁大了。

“对，想在鬼子刺刀底下救隔壁的小桂子，还想阻止鬼子玷污小桂子他姐姐……”霁月声音带了些哭腔：“被一刀捅死，肠子流了一地……”

一阵沉默后，齐昭才开口：“令尊……是个英雄。”

“或许吧。”霁月长出了一口气：“哥哥听了他的事情后，投笔从戎了，如今在八路军……他才是英雄！”

最后一句有点赌气的成分，齐昭不由得笑了：“看来，你哥哥的选择倒与我差不多……我并未从北大毕业，尽管家父一直严令我只管读书，不操心其他，我也实在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霁月看了齐昭一眼，他是真的上过战场，军装染尘，浑身是伤，可一双眼睛亮亮的，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一团火的缘故。

那一瞬间，霁月觉得，齐昭没有像他父亲一样混账，甚至还挺不错的。

“一见如故”，这个词只在书中见过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真正亲身经历了之后，才发现这真的是件很美好又很温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