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再见灵乔时已过去半月，据浅水区的小鱼说，那天我走后，灵乔还是没能站起来，一直等到有人发现他，然后才带他离开

他为何就是不肯站起来走路呢？他明明有腿啊。关于这个话题，一时间在海里成为大家都想解开的谜团。鉴于我是唯一跟他说过话的鱼，大家便叫我去问

这几日灵乔在海边画画，依旧坐带轮子的椅子，毯子盖在腿上，不露面

我在礁石后躲了良久，悄悄窥探他。阳光反射到他的脸上，我觉得他有些好看，不由得看得久了些

顾灵乔六六，是你吗？

他侧头喊我，视线不离礁石

身后小鱼在催促，好奇心使它们遗忘了对人类的恐惧。灵乔见我出现，推椅子凑近海边。我在海里，他望我时要低下头来，显得十分高大

六六你在画画吗？

我问他

顾灵乔嗯

六六画的什么？

他将画板递给我

蓝天大海，他画的是我。从未有人为我画过画，我有些欣喜，却不敢表现出来

六六为什么画我？

我问

他沉寂片刻，望着我的眼神十分温柔

顾灵乔因为你干净、纯真

六六什么样才是干净？我这样就是干净了吗？

他甚至不知道，我常偷懒不刷尾呢！

顾灵乔眼中无贪婪，清澈得就像这片海。六六，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

六六眼中无贪婪，是的，因为贪婪的都是人

灵乔对我的话表示赞同，他说：

顾灵乔是的，人的确都是贪婪的

六六我没从你的眼中看到贪婪，灵乔，你也干净

他望着我笑了，想在看一个小孩，满眼宠溺

顾灵乔我也贪婪，六六，只是我的贪婪不一样，我想站起来

这就是我要问他的

六六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呢？你明明有腿啊

他没回答我。身后的小鱼十分着急，它们也想知道他不站起来的原因

良久后，我才听到灵乔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且沙哑

顾灵乔我的腿坏了

坏的东西是不能用的，这些我都知道

身后的小鱼们小声唏嘘—

“原来是坏的啊”

“怪不得不站起来”

“有点可怜呢”

“可怜什么？我们连个坏腿都没有”

……

而我却有些难过，不知为何，望着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时，我的眼神也黯淡了

他可是人啊，腿坏了，应该会被同类取笑吧。海里的鱼即使尾巴长得丑的，也常被大家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