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追求,但你还没有追到我,所以我不是你的,你给我取了名字,意味着你该在意我,而不是随意以我的名义去处理我的人,义父,学不会尊重,我又怎会被你追到?”
其实不用尊重,冷情也会让他追到的,毕竟长得好看又干净的男人在她眼里活着,那就是在勾引她的,她会主动上钩。
只是后续,这鱼钩是被丢弃毁灭还是继续使用,就不知道了。
鬼牡丹沉思片刻:“可是,我讨厌他。”
冷情平静:“义父,我要你忍。”
“人有七情六欲,你都该体验。”
鬼牡丹蹙眉:“……好吧。”
他垂眸:“抬起头来。”
花无言依言抬头,柔美的五官轮廓映入眼帘,明明是自己做的,和西方桃一样,鬼牡丹也从不在意他们的容貌如何,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花无言的容貌漂亮得刺眼:“你先下去吧,日后做事……仔细着点。”
“是,多谢班主,多谢宫主。”
花无言匆匆收了眼神,离开此处,待回了自己房间,才开始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差一点,他就要离开宫主了。
还好……
这个时候,草无芳也没有落井下石了,反而沉浸在爱情里:“花无言,你听到没有?宫主说她只要我们,只要我们伺候!”
“我们是不是在她心里,有一个专门的位置?”
“自然。”
花无言想起:“你忘了吗?先前在浴池里,宫主说过,只要我们听话,她的心里,就会一直有我们……”
他喃喃:“但我没想到,她真的会因为想要我们,顶撞班主……”
心跳如擂鼓般震动,在胸口叫嚣着爱意。
“我们应该更乖一些,不叫宫主烦心。”
至于班主……从宫主的那番话里,他们也不难明白,宫主这是在借着班主“体验情感”的借口达到目的。
对于鬼牡丹,花无言不怎么了解,但他明白她这样做,其实很危险,因为只要鬼牡丹反应过来,就会知道她其实是在忽悠他,到时候,怎么办呢?
可这也不是他们要操心的。
现在也不可能出去阻止。
只能等鬼牡丹离开以后再说了。
那边,冷情放开了鬼牡丹的手,在他唇角落下一吻:“义父很乖,这是奖励。”
鬼牡丹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痒痒的。
他的唇忍不住上扬,虽然不多,但也很明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悦。
因为这种动作,应该是关系亲密的人才可以做的。
“这是义父养的新宠物吗,挺可爱的,我能抱吗?”
鬼牡丹点点头,把布偶给她。
冷情挠了挠白猫的下巴,惹得它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它叫什么名字?”
鬼牡丹一愣:“没有名字。”
“义父不给它取名吗?”
“我要爱护它吗?”
“为什么不?它很可爱。”
鬼牡丹想了想,摇摇头:“我暂时还不想。”
“为何?”
因为取名,意味着可以主宰生死,她是他的追求,可以例外,但是它不行。
他不想下次,它抓伤了他,他把它给杀死。
“原来如此。”
冷情听了他的原因以后,觉得他也不是真的只能因为规则的变化而变通:“义父,你不想它死,就是因为你喜欢它啊。”
“跟你是否取名无关,它抓伤你,你也可以不杀它。”
“为什么?”
鬼牡丹更疑惑了:“人不是都将规则和道理奉为圭臬,要信奉和遵守吗?”
“风流店作恶多端,人人喊打,皆因没有将正派所言良善放在心里,可是义父,你并没有遵守,为什么?是因为你生来就是邪恶的吗?”
冷情把猫放下,将手放在他的胸口,那里冷冰冰的,很平静:“义父和桃一样,生来就不是人,但世间道理那么多,‘人’又是如何定义的呢?”
“有情感的,才是人。”
“义父,你已经有了,你不想杀猫儿,是因为你舍不得。”
“舍不得,就是情感之一。”
不能再说了,再说鬼牡丹的大脑估计转不动了。
他转着脑瓜,终于从混乱之中抓出了一条重要信息:“你怎么知道我和你都不是人?”
鬼牡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她。
冷情随口:“我猜的,但是义父你证实了这件事。”
鬼牡丹瞪大眼睛:“?”
是这样吗?
“我只是问你问题……”
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反驳我,坚定地告诉我,义父你与我,都是人呢?”
鬼牡丹:“……”
作为承载着一阙阴阳记忆和负责执行任务的傀儡,他能体会到的情感与道理少得可怜,更不明白叶摩被背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现在他试图从叶摩驳杂的记忆里提取出能反驳自己乖乖义女的话。
找不到。
于是他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那我给它取名以后,它抓伤我,我可以不杀它吗?”
“当然可以,义父,你不想杀就可以不杀,你是自由的。”
“自由……”
鬼牡丹呢喃:“我还没有。”
“就先不取了。”
冷情耸耸肩:“好吧。”
“那义父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鬼牡丹回过神:“《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我都会背了!”
这个在叶摩的记忆里确实没有,对方只有在天人境受到的那些痛处,以及来到姑苏的脏事,没怎么读书。
所以鬼牡丹确确实实是背完书来的。
冷情让他背一遍,然后问他理不理解,鬼牡丹摇头。
她就把他带到街上去了。
口头说,不如自己去看去感受。
时已正午,冷情在一家馄饨摊前停留:“阿公,要两碗馄饨,加葱花。”
“好嘞!”
小摊很简陋,但胜在干净,弯腰往灶里添柴的阿公满脸褶子,笑容却十分真诚纯善。
大锅里,白色馄饨沉在水中,隐隐透着肉粉色。
鬼牡丹坐在颜色看起来脏脏的,而且还很狭窄的长椅上,他觉得很不自在,屁股下的支撑面积小而轻,让他觉得下一秒这木椅就会断裂:“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很不解:“不去客栈?”
一阙阴阳生前可是国师,皇帝都听他的话,要说财产,那可是有一大堆的,所以鬼牡丹生来就是富贵命,从来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待过,更没坐过如此破旧的椅子。
“义父不是不懂情感,想要学习吗,我当然是要辅助你了。”
没等馄饨煮好,一个穿破棉袄的小乞丐凑了过来,脏兮兮的手攥着个豁口的陶碗,声音细若蚊蚋:“阿公,能给口汤吗?”
阿公抬头看了眼小乞丐,没说话,只是叹了几气,把馄饨盛好后,将半勺热汤,倒进小乞丐的陶碗里。
“谢谢,谢谢阿公!”
小乞丐眼睛一亮,连声道谢。
冷情问他:“义父,你觉得阿公为什么要帮这个小乞丐?”
鬼牡丹:“……?”
他认为这句话应该他向她问。
但是问他了,他就要回答。
鬼牡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
那半勺汤烧出来也是费水费柴的,为什么要给那个小乞丐,这小乞丐衣着破烂,能不能长大都还不知道,得不到回报,为什么要帮?
阿公笑着将馄饨端来:“两位客官请慢用。”
鬼牡丹喊住他:“阿公。”
“多舀半勺汤,算柴水钱吗?”
阿公愣了愣,随即笑了:“算啥呀,一勺汤而已!”
而已……
鬼牡丹有些无措地看向冷情,不确定:“因为他有,所以不在乎?”
“不是,是因为他善。”
这时,街尾传来一阵喧哗,不知谁家的小姐要嫁人,喜乐声近,赤红小轿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女子的半张脸。
轿旁跟着个丫鬟,一边走一边低声劝:“小姐,您别愁了,嫁过去总比留在府里强。”
“义父,你从丫鬟的那句话能提取到什么信息?”
鬼牡丹表达:“那个女子不高兴。”
“还有呢?”
“她不想嫁。”
“还有呢?”
“她家里对她不好。”
“那她为什么哭呢?哭能解决问题吗?”
鬼牡丹愣住。
是啊,那个姑娘为什么哭呢?
因为她愁啊。
她脱离了原生家庭,却不知自己未来的路是好是坏,她不想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不喜欢的人。
再往前走,是一个挑货郎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女儿,路人都帮忙找,可是那些路人与挑货郎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帮?
一个穿粗布衫的妇人抱着孩子跑来,孩子发着烧,小脸通红,她攥着郎中的衣角大哭着:“求您救救我儿,他昨夜烧的厉害,已经不省人事……”
郎中蹙眉,打开药箱,摸出银针和草药,给孩童施针,妇人哭着道谢,可是她明明应该高兴,为什么要哭?
一老汉卖糖画,小孩说要画龙,可是画龙繁琐,小孩父亲要多付两文前,老汉却不要,能多赚钱,为什么不赚?
自然,也有旁的。
绣娘接了一单生意,绣一方牡丹手帕,但交货时却被家丁退回来,说那夫人有了更好的,不需要她绣的了,穿着不菲的一家人,却连一条绣帕钱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