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

夏莳听见走廊远端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她放下完成一半的绣品，对围着自己的人群安抚地微微一笑。

夏莳你迟到了，林染。

林染冲进活动室，才急忙刹住脚步。

林染对不起对不起——

林染实在是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有个家伙动了图书馆的古籍，我不得不花时间和他解释。

她看上去情绪低落，屋内的人群依旧沉默，但气氛似乎变得凝重了几分。夏莳起身，领着几个表情迷茫的孩子来到她身边。

夏莳很高兴你能尽到职责。

林染（不好意思地挠头）虽然图书馆也不归我管。

夏莳作为“学院”一员，想必也有自己的责任。

林染蹲下来和孩子们进行了一段无声的交流，听见这样的话语抬起了头，认真地回答：

林染属于我的位置可能不在“学院”。

夏莳我会支持你的决定，无论你要去向何方。

林染的笑容突然消失。

林染像是告别的话呢……？

林染（落寞）对了，夏莳也是因为任务才来到这里。

夏莳一时无言，凝视着她无神的双眼，忍不住抚摸了她的头顶，动作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夏莳我并不急着离开。

夏莳好了，先做你该做的事？

林染（如梦初醒）啊，我是来——

林染先说说我的思路：想让被封锁语言的人开口说话是很漫长的过程，而我对这种，额，康复疗程的医学原理并不了解。

夏莳（鼓励）所以？

林染我想先从我最擅长的事开始，教他们在思维的层面相互交流。

夏莳定定地望着她。

夏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染千万年前“火种”起到了加速进化的作用，其力量至今所剩多少不得而知，但能力者仍在不断诞生。何况，人类的强烈情绪本身就能转化为力量，你我在西峦也见过了。

林染（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而竖起一根手指）我认为，普通人类和创作者的界限是可以跨越的。

夏莳（双臂抱在胸前）你要拿他们来验证这个假设？

夏莳我刚为他们做了复查，身体和精神状态都需要更充分的调养。

林染的目光逐渐幽深。

林染我可以听见他们的心声，接下来只要引导他们表达出来。即使不能成功，也对语言功能的恢复有促进作用。

林染而且……这未必只是假设。

夏莳（声音冷冽）违背规律，必将付出代价。

林染笑意盈盈地贴近她，夏莳却第一次觉得对方的话语中透出彻骨的寒意。

林染（耳语）我可以成为代价。

夏莳的指甲几乎陷进了林染的手臂，在轻微的“嘶”声中她意识到自己的骤然失控，紧皱着眉松开了手。

夏莳多用了几秒让语调恢复平稳。

夏莳我不能接受。

停在阳台上的不知名海鸟受惊般地尽数飞起，散向天空。

距离两人最近的那个女孩，开始无声地流泪。

林染剧烈颤抖了一下，无措地瞪大双眼，向夏莳投来求助的眼神。

夏莳搭上那孩子的肩膀，重新拿出讲睡前故事的语气，甚至没有考虑她的母语能否被面前的小人儿识别：

夏莳我们没有在吵架。

或许可以视为让步的表现，林染模仿着她的动作，复述了一遍这句话。

夏莳很快意识到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述。奥瑟兰的语言因为出现频率极高的颤音而显得过于冷硬，从语音和语速的特点来分辨，林染刚刚运用的语言听起来是完全不同的。这是她所陌生的语言——但心海中封存的力量不这么认为，世界树的果实只剩下一枚小小的核心，她闭目内视，青绿色的光芒有规律地波动着。

……仿佛听见树木抽芽，花朵绽放，还有遥远的海浪之歌。被遗忘的某些事物，在这一刻破土重生。

夏莳可否……暂时撤去你能力对我的影响。

林染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害怕刚才的怒意，但最终下定决心，点头。

她再度启唇：

林染巨鲸选择了不同的栖所，自此子民的语言分崩离析。

果真如此，话语的意义是能够直接被理解的。极大的震撼中，夏莳怀着与初见时极其相似的心情，第无数次打量林染。

夏莳你究竟——

夏莳罢了，不重要。

夏莳你的家人应该学会这世界之初的语言。

目标相当宏伟，但一节课的时间过去，夏莳决定还是先给林染科普一下基本教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