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

林染指间的刀片灵活翻飞，而夏莳的目光最终离开地上的海鱼内脏，投向暮色中的海。

夏莳你不像是会做这种活的人。

林染（活动了一下肩膀，带着笑意回答）哈，换夏莳来做我才难以想象。

夏莳……再怎么说，我也算个厨子。

夏莳稍稍向前走了一些，让开始上涨的潮水洗净鞋上的沙粒。

夏莳身上总是要沾油烟的。有时上不得台面，但也是构筑“作品”的一部分。

林染抬头（那条鱼已经被切成了小段——暂且不论刀工），认真地凝视着夏莳的侧脸。

林染第一次看到夏莳，我还以为是睡前故事里不问世事的仙子呢。

夏莳把我当成普通人，就好。

林染是哪种意义上的“普通人”呢？没有特殊身份的人，还是不具备创作能力的人？

她难得地认真，但夏莳沉默了。

“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拥有了力量，与世界树建立共感，承担起全新的责任，面对着未知的敌人，我究竟算是什么样的人呢？”

于是她没有回答。

林染我是不是为难你了？

林染妥协地垂下头去，在锅里垫了一层白纸，以这种夏莳从未见过的方式开始煎鱼。

夏莳很新鲜，炸完适合下酒。

她主动换了话题。

林染我还没喝到夏莳酿的酒呢，等我们回去了……

讨论止步于此。关于“回家”的约定似乎也说过无数次，可这条路越来越望不到尽头，像是眼前的海。

林染被刚拧开瓶子的胡椒粉呛了一下，边咳边模糊地说着：

林染和夏莳一起吃的烧烤，都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气氛莫名有些低落，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广阔的海，还是因为天边逐渐褪了色的晚霞。

以往，打破这种不太愉快的沉默的角色一定是林染来扮演吧。

夏莳回到她身边。

夏莳有件事要请教：我待的时间不长，奥瑟兰与宁国的料理风格有何差异？

林染思索着要怎样解释，同时用小土豆在鱼块上铺了满满一层，在夏莳怀疑锅盖能否顺利盖上的时候，她又塞了一把胡萝卜。

林染你看，这里的创作方法大概是比较粗犷？

夏莳“粗犷的风格”我大约已经体会到了，比如为了改良涩味直接加糖的红茶、降低了甜度仍然令人印象深刻的蜜饼。

夏莳我会将整体风格形容为，舍弃部分细节而追求某种“极致”。何为成因？

林染（歪头，努力回忆）嗯……奥瑟兰大陆性气候广布，东边是广阔的荒原，北接极域，大部分地区冬季漫长。“学院”所在的城市虽然临海，资源丰富一些，也难免受到传统的影响。

夏莳书上写的？

林染嗯！

又是一副“快夸我！”的期待模样，天真得让人不忍拒绝。

夏莳（忍俊不禁）你解释得很清楚。

林染夏莳，多对我笑笑吧？

夏莳（轻轻）好。

夏莳不过，你这次做的……

林染正抱着块形状像墙砖的奶制品，削成细丝加进锅中，加热后融化成的酱汁让人联想起礁石上的泡沫。

林染再炖一会儿。你说什么？

夏莳分量会不会太大了？

林染那就带回去分一分！

夏莳继续刚才的话题，看来海洋在这片地区的发展中有很重要的意义。

林染（拼命点头）是的，鱼很好吃，而且这里的海鸟也经常帮我摸鱼……我是说，抓鱼。

林染这个世界上的海洋，原本就是生命的起源呢。

夏莳（迟疑）但是你也说过，海里有能吞噬世界的……

林染（有些意外）我说的话，夏莳竟然这么用心地记着。

两人的目光在海平面上交汇，晚风越发强劲，浪潮发出阵阵轰鸣。

林染（眸色幽深）没错，那并不是随口编的故事：我们的敌人藏在海的深处。

林染放心，我们会找到对付它的方法……已经在找了。

夏莳我们，是你和我吗？

夏莳我会尽力。

林染（一脸陶醉）太好了，我的愿望要实现了。

夏莳蓦然想起，盛开在江边夜空中的烟火和靠大喊方式许愿的少女。

夏莳我可不敢夸下海口，说什么“拯救世界”。

林染才不是说说而已，我可是一直忙着在书里找前人留下的秘术。

林染从理论上来说，这些作品或者“粮”，同时承载了故事和味道，也包含着记忆与情感，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其中蕴涵的力量，达到某些神奇的效果。

一群海鸟恰好围住了她们，从半空中撒下一堆鱼干。夏莳确信这些就是林染口中“帮忙摸鱼的伙伴”。

林染（斗志昂扬地摊开一个卷轴）举个例子，我正要尝试这个。

泛黄的羊皮纸上画着一个圆形的饼状食物，但面饼上装饰的是许多双眼圆睁、瞪视天空的鱼头。

林染这个传说来自海的另一边，渔民为拯救村庄出海，与主宰风暴的恶魔搏斗七天七夜，最终平安归来，这一作品因此被认为具有跨越生死边界的力量。

夏莳（不适地侧过脸去。）

林染（挑眉）……被命名为《仰望星空》，是瑞特菲尔失传已久的国菜。那个小骑士要是看到我拿着配方，表情肯定会很精彩。

夏莳一不留神就和地上的某条鱼干对视，或许是由于心理作用，没有生机的鱼眼中闪着诡异的光。

夏莳你可以稍加改良。

夏莳例如，把鱼头换成用酸辣汁渍过的鸡爪，改名《脚踏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