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

铃声响过，夏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幻境。

对于林染能力的多种运用方式，她现在也算是逐渐习惯了。因此夏莳并不惊讶，只是怀着一丝隐秘的期待，伸出手去感知周围的环境，却在下一秒看见自己的手指穿过了面前花纹斑驳的课桌。

毕竟不是“空间”属性的能力，要凝聚出实体应该比较困难。如此说来，更重要的是她想展现的故事而非眼前的场景。夏莳面色平静，站在桌前，等待着变化的出现。

于是她听见人群的交谈像破裂的气泡般浮出水面。不同的语调混在一起，轻柔而模糊，虽然辩识不出谈话的内容，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全。

这里似乎是学院里的一间教室，至少课间的轻松氛围还算符合。夏莳这样想着，回过头，想要寻找故事中的主角。

林染在想什么呀？

映入眼帘的是林染。她总是露出这样的笑容，看上去天真而纤尘不染。

夏莳你来了，我正打算推测故事的走向。

林染（掩唇）夏莳，别绷得太紧了。

尽管她的语气纯粹是轻松的闲聊，夏莳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被教室内正前方黑板上的阵法图案吸引。

夏莳（抬手在空中轻拭，似要将其擦去）即使在宁国的学堂，也未必会教此类术法。过于玄妙，非常人能解。

林染但这里是“学院”嘛，什么东西都有人研究。

夏莳（不置可否）可这一个……莫非你记住了我随手画过的那些？

林染啊，记住了一点点。

林染再讨论下去，可就又要上课了。

夏莳那么，为我展示你的故事吧。

夏莳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不是太懂。你设定了这样一个背景，可细节的真实感有待提升：我们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不会出现在日常教学中的难题有什么用意？如果想要营造某种气氛……

林染玩闹似地挠了挠她的手心。

建议只提了一半，夏莳的语气却变得柔和了，虽然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点。

夏莳做什么？

林染分你一个，不要让大家发现我们在教室吃东西。

林染偷偷瞟了一眼墙上贴的公告，夏莳怀疑那是什么规定或者公约。

夏莳微微皱眉，回忆起自己年少时那段可以被称为“学生时代”的日子。师尊是极好说话的人，没有强制性的规矩，却正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也正是因此，她向来觉得所有的温言细语都值得尊重。而仅有过一次的任性举动，也让她付出了代价。

夏莳你确定？

林染（催促）这里是我的脑洞呀，可以不考虑现实。

夏莳（不再发表异议）这又是……你很热衷于小甜饼。

两块脆饼的表面压出了整齐的十字纹，味道平淡；中间的夹心则完全不同，蜂蜜纯粹的甜相当有存在感，小心翼翼地咬断被拉长的透明丝线后，还要百般注意不让它们粘住牙齿。

夏莳我虽生在南方，也并非如此嗜甜。

夏莳不过，若是个上了半日课的学生，这份点心正好。

林染嗯，太累的时候是需要更多糖分的！

林染其实，夏莳的口味，我也有考虑。还有专门准备的……再试试这个？

夏莳……也不必刻意取悦我。

林染刚才那孩子送的浆果太酸，我刚好用来中和一下味道。

蜂蜜中加入了果香，酸和甜的纠缠最终让夹心的味道变得更丰富也更柔和。林染的创作风格里，这种甜美而明快的感觉应当是重要的一部分，和夏莳自己的习惯有些差别。

但她并不反感。对于创作，永远需要有更多的包容——对于林染的，可能还要稍微多出几分。

她点头，肯定这份味道和心意。

但几乎与此同时，一个问题像阴影悄然浮上心头。

夏莳那些浆果，是因为时节混乱才味道不对的。

让她联想起来得太早的雨季，收成不佳的糯米，酸涩的小番茄，以及遍布阴霾的夜空。

夏莳“黑暗”的侵蚀，看来不会因为我们停下脚步就中断。

林染（瑟缩）现在想想还是很可怕，居然是能污染一切的东西……河水、天空还有人。

林染如果那些可怕的黑雾又来了，夏莳不会丢下我吧？

夏莳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林染（仰起脸，认真地凝视着夏莳）果然，很安心。

“那些污浊恶心的东西，……不用去了解。”

夏莳一怔。

夏莳你刚刚，有说话吗？

林染？

夏莳我以为是你的能力附带的某些效果，就像之前能听见博德小姐在心里偷笑一样。

林染（懊恼）我会控制得再好一点。

一阵强劲的风掠过了树梢，夏莳意识到故事的世界已经破碎。

随风而来的是一个不明物体，悬停在两人都需要仰望的高度，稍作休息后顽强地再次启动，生生撞断了好几根枝条，身上裹着叶子向更深的树丛里钻去。

林染柯莉今天也没有放弃试飞呢。夏莳是不是给她提供了新的灵感？这次的模型有点意思。

夏莳我？不如说是她自己的斗志。那些图纸上的结构……和精密的阵法相比也毫不不逊色。

林染也许她也用了类似的技术。啊，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

是林间小路的尽头，茂密的树丛被人为清理过，低矮的栅栏围出了一小片空地。

空地中间由枯萎的花朵编成的花环，大概是唯一值得注意的东西。

夏莳的心中不免起了波澜，但声音依然平稳。

夏莳这些花，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