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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火山重新沸腾

短篇:春色长野

「范丞丞」

01.重逢

我甚至一度不敢相信,那是范丞丞。

他是很高的,立在那里,仍旧像一棵树。我想起从前在操场上看见他,他正与人交谈,身姿挺拔,像一棵仍在拔高的松树或柏树一类,郁郁葱葱,汲汲向上。

  很不可思议,但我仍旧把那天的画面记得清清楚楚,即使时过境迁,已是四年。

  夕阳西下,橙黄的光自他身后而来,他将头发打理得整齐又漂亮,看见我来,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那样的画面,我甚至还记得他脚上蹬了一双纯白色的名牌球鞋。

  坦白来说,那样的范丞丞,与如今我面前的这个人,是全然对不上的。我看见面前的人的时候,他正歪在医院边上小餐馆灰扑扑的墙面上,身边还有全然不属于艺术范畴的丑陋涂鸦与这座城市随处可见的低俗小广告。太远了,我分不清视力与错觉,直觉他瘦得两腮凹陷,除了宽的肩膀几乎撑不住那样宽大的衬衫,我再向下看,人群攒动,我无法去想象,他究竟是穿了那样明亮的一双球鞋还是旁的。

  但我想,如果是前者,并不符合我们如此重逢的基调。

  我又重新看向他的脸,他的刘海似乎过长了,几乎遮住眼睛,但仍旧没遮住那眼神,明亮的、但绝不是美的。他还是像棵树,却是抽干了所有养分的,一棵濒死的树。

  我想我不应该用“濒死”这样的词汇,但在那一刻,我只想到这些。

  我忘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瞧是多么不礼貌的事,忘了我还在与同伴排着队走进医院,我在那一瞬间只看见他,还有他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

  直到他微侧的脸转过来,直到我对上他幽深眼眸,看见其中嘲弄笑意。

  是的,嘲弄。

  他显然是识得我的,他抬起手来,手腕仍像那年一样,是细而白的。只是他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的再不是落到他手里也明亮的签字笔。那是一支烟,烟雾升腾,我本该看不清的,却仍旧未错过他盯向我的眼神。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瞳仁漆黑又明亮。

  这双眼曾看向我无数次,上午光明正大闯进教室的阳光里,下课时分慢慢晕染成粉色的晚霞里,还有现在,中间是涌动人群与烟雾,十米之隔外,他仍如此看向我。

  可这是不一样的。

  施秋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们可以进门了。我仓皇回过头,随着她走进了医院大门。

  这就意味着我转过了身,收回了目光,为这次所谓“重逢”画上了句号。

  我面上尽量毫无波澜,施秋却是个促狭鬼,她将五个手指头全伸到我面前晃了个来回,笑眯眯地喊我:“回神啦!不就是个帅哥嘛,怎么把我们予冬美女的魂都勾走了?”

  我怔了怔,并非极有底气:“不是,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盯着人家瞧?”她一向是个心大的,“难道他还是你的初恋不成?”

  这一回,我不再说话了。

  芦城是座很小的城。有心遇到的话,一些人也许可以来来回回相见上万次。但自我与范丞丞分别之后两年间,这是我们头一回遇见。

  算遇见吗?我看向他,他看向我,可我们缄默无声,各自转身,步入人群。我清楚地知道生活不是小说,这一刻的我们没有《Destiny》作为BGM,也没有慢放镜头,仅仅是两个人相遇之后,重新归去各自的漫漫人生。

  因为我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范丞丞从前看我,不说情意绵绵,大多也是有笑意在的。我不知晓这人如何养成的习惯,他说话的时候要盯着对方的眼睛,想引起对方注意的时候,更要盯着对方看个不停。我那时含羞带怯,心思算不得单纯,因故从未像今日一样,毫不遮掩地看向他,毫不遮掩地抽回眼神。于我而言,那时面对他的我,像是一座处于活跃期的火山,只要他的目光与我的相遇,我顷刻间就会变成火山喷发现场,少女的欢喜再无处藏匿。

而今的我们自然全不同,我搜刮遍全部的记忆,终于不得不告诉自己,我从未见过他露出那样的眼神。

  但我知道,那眼神不是对我。我甚至知道,他也许是在笑自己。

  高考之后,我有意切断了与他之间的所有联系,但有关他的事情,仍然在我的生活之中无孔不入。那天还是安琉衣在闲聊里偶然告诉我,范丞丞落榜了。他比我更无情,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就删除了所有好友的联系方式,如若不是安琉衣母亲的同事与他母亲熟识,我们全不知晓这回事。

  我姑做轻松,难怪,难怪没在红榜上面看见他。

  “我知道你那天在榜单面前反反复复找了十几遍,”安琉衣却绷起脸来看我,“洛予冬,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允许你怪自己。”

  “怎么会?”

  我这时候知道把笑容撑起来了。

  “我早就知道了,范丞丞的所有事情,都应该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们的人生从那一刻起,终于变得泾渭分明。

02.缘分

我照旧与医生说了一个小时的话,又得了一袋子的药物,找见正坐在走廊长椅上玩消消乐的施秋,与她一同下楼离开。

  我其实没对芦城的医生抱多大幻想,其实在第一次到芦城医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也许施秋拉着我做的,全都是无用功。只是回了京城我便不愿再多花功夫去医院,也就随她去了。

  兴许这庸医还真能救我呢不是。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过多的想法充斥在我的脑海,复杂又无趣,我理不清,想得太多了,太阳穴隐约肿胀发痛,连带着心脏都钝痛起来。

  尤其是在听见医护纷乱地喊着“有人跳楼了”之后,我的呼吸在一瞬间收紧,几乎觉得是有人攥紧了我的喉咙。

  我有点恨人那该死的预感了。

  我其实没猜想什么,或者说我都没敢猜想什么,可心里那个念头铺天盖地而来,我几乎是在施秋的搀扶之下走出医院,正与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担架擦肩而过。

  人群混乱,我看不见躺在担架上的人,只知道周遭纷纷议论,几乎把我淹没。

  “听说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就爬上去二十层楼,谁也没看见,就那么跳下来了……”“八成是救不回来的,二十层楼那样高,流了好多的血。”

  我回头望过去,白色的床单之下,那人的手腕缓缓落下。

  一如记忆里,又细又白。

  顺着手腕淌下的,一滴一滴尽是鲜血。

  红得晃了我的眼睛。我身子摇了摇,几乎找不到重心。

  施秋抓紧了我的手,关切地看向我:“予冬,没事吧?”

  我咬紧下唇,大约是挑起了一个笑容来的,但我猜到也许那比哭还要难看,我摇了摇头,再也不敢回头,终于勉强跟上她的步子,离开了那一片地界。

我心里奄奄一息的火山好像在那一瞬迅速失去生机,转而垂垂老矣,再不得活。

  直到一周以后,这一次我独自到了医院。我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堪一击,除了心口微微颤动,我仍旧波澜不惊地到了心理科室。

  小县城的医生没有想象中那样有医德,不存在什么病患信息严格保密的事,我到的时候,主管我的林医生正和另一位医生闲谈。

  “是啊,我给他做了快一年的治疗,但是始终没什么起色。那天他来了之后也没同我说别的什么,谈了一会也就走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哎,你说那么漂亮的一个小伙子。”

  她们聊的时候,我才扭了门把手,并没有进去。隔音并不太好,该听清楚不该听清楚的的全听清楚了。我知道我是有点生气的,她们不该把他的事当作饭后谈资,可我依然卑鄙,躲在门后听了个完整。

  “大约是因为他的家庭,或者是那个女孩儿吧。他抑郁了挺久的,许多事不愿意告诉我,关于他们的事,也只告诉了我一点。”

  我咳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她们默契地终止闲谈,我坐到了林医生的面前。她重新拿出医生的架子来:“说说你这一周的情况吧。”

  “没什么情况可说了,”我摇了摇头,“林医生,我可以听听有关于范丞丞的事吗?”

  她怔了一刻,正想说点什么。我知道她的意图,阻止了她冠冕堂皇的话:

  “我所跟你提过的那个男孩,就是范丞丞。”

  “那天他跳楼之前,我曾见过他。”

  我知道她其实根本没那么介意将一个已死的患者的事告知另一个患者,更何况她很清楚这两名患者之间丝丝缕缕的联系。

  她面色凝了又凝,再三要我保证不会外传,终于跟我讲起了这个她曾救治一年,但终究未能挽救的生命。

  “他说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儿,但是打从两年前开始,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干系了。”

  “说起来也是我没反应过来,明明早该猜到的,你们同岁,又都是一中的学生……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之间羁绊那样深。”

  “是没缘分吧,”我笑了笑,“我这个寒假每周都来你这儿,可是一个月了,我们一回也没有遇见。”

  我看向林医生,她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我也无意再懂,沟通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起身告辞。

  我行色匆匆,比起离去更像逃跑,门关得很快,于是也就偏偏没听到她似有若无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不是没缘分,而是有人刻意躲开呢……”

  她笑了笑,想起那天他们也是前后脚来科室找她,洛予冬来得早些,范丞丞出门的时候就要碰上,于是他头一回请求了她,要洛予冬去到另一个科室寻她,他们错开步子,于是终究没有遇见。

  那时她只觉得也许是同学在心理科相见怕尴尬罢了,如今才咂摸出几分不寻常来。

  可惜关于逝者的话,如今再想也没什么意义,无非是给生者徒增烦恼罢了。

  没缘分的话,便将一切交给“来生”罢。但愿别把一切忘了去。

03.死火山

我站在二十层楼之上,冬天的寒风扑向我,无处可逃。

  这一次芦城的警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不可靠,其实这座天台仍旧被封锁着,但我给看守的人塞了一包烟。

  大楼里其实是有电梯的,可先前我听人说,电梯里的监控没有查到他走上来的录像,他是一层楼一层楼爬上去的,所以我也找到了楼梯,一阶一阶,像一周以前的他一样慢慢走上去。

  二十层楼其实太高了,我从来没有爬过这样高的楼梯,每一步都走得辛苦,落下的每一步都显得太沉重。我扶住栏杆,在十一层左右停下了脚步。

  楼梯里晦暗,还有什么人留下的垃圾或者口香糖,肮脏又有异味。我没捂住口鼻,只想尽量让自己变成他,和他一样迈出每一步,揣度他迈出每一步的想法。

  范丞丞,你不会觉得二十层楼太高太远了吗?

  就像你自两年前走过来的每一步一样,就像你身上所背负的枷锁,范丞丞,你走在这楼道里,也会像我一样窒息得几乎快要死去吗?

  我站在栏杆边上往下看,他曾留下的血迹大概是已经过了处理,再看不见。人群往来匆忙,没人记得这里曾发生的事,自他的血迹之上走过,平静而无所在意。

  范丞丞,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区区一周而已,哪里还有几个人再记得你。

  芦城的冬天太冷了,凛冽的寒风将我从里到外吹凉得彻底,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是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的。

  二十层楼的高度远离人世,我站在这里,更知道我与旁人的距离。他们平和而安欣,但我站在这里,孤独又绝望。

  只有跳下去,只有让一切全部归于结束,我投入这个世界,我重归这个世界,我结束这个世界。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这吓坏了那个看守,他丢掉手里那支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的烟,拉住了我的胳膊:“小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我看着他慌张的面容,笑了一下:“我才不会跳楼呢——”

  他们说,跳楼的人会粉身碎骨、面目全非,我不要,我不要那样难看着,与范丞丞再见。

  我又想,但是范丞丞我是不会介意的,无论如何,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他都该是范丞丞,是我曾经不敢,如今拼尽全力也要去见的人。

  “叔,”我看向这个看守,看向他手里重新点燃的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我男朋友死了,可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是的,我撒了一个谎,我告诉面前的这个大叔,死掉的那个人是我男朋友。我还没想好这到底是出于我的私心,还是对当年遗憾的填补。我其实知道这在两年后显得为时太晚又无济于事,但我纠结片刻,仍旧如此开口。

  “我听人说,人在特别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大叔嘿嘿一笑。

  “还有人说啊,爱人的眼泪会让他舍不得走的。他这么丁点的年纪就敢跳楼,这辈子肯定过得不好。小姑娘你莫哭了,让他好好走吧,等下辈子,下辈子让他过得开心点。”

  诚然,大叔其实并不像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但他偏偏说出来了。

  我盯着他手里的火光看,忽明忽暗,看了很久。直到眼眶干涸,我收回目光,顺着二十层楼的视角往远处看过去。

  芦城已经在慢慢发展起来了,高楼大厦并不少见,擎着冬天的云雾,在冷风里无限灰白。

  像一座又一座的死火山,在岁月里沉寂,冷眼看尘世浮沉,再无音讯。

  林医生说,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从两年前开始,他们泾渭分明,再无关系。她不知道,两年后的那一天,他们在医院门口重逢,他喜欢的女孩只望了他许久许久,并未再与他说一句话。

  就好像,就好像他们从未相识过。

范丞丞没能讲完的故事,我可以向她讲完。我其实没有讲,我把那当做秘密,藏在心里数年。

他喜欢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喜欢了三年,他大概想过表白吧,也许在高考之后,也许在大学之中,可他还没来得及迈出那一步,女孩接受了另一个男生的爱意。他们成双入对,他们如此般配。于是他心灰意冷,在哪一天有人在校园表白墙上大骂他是个私生子,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他从那一天起不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闲言碎语压得他再不能如松如柏一样挺拔,他开始沉沦,开始不学无术,开始消失在校园里。然后他落榜,然后他消失,然后他带着女孩心里那座火山死去。

  他也许到死都不知道,他喜欢的女孩是那样的喜欢他,两年前是,两年之后亦是。

这是我自己的秘密,谁都不知道,我甚至没打算告诉安琉衣,因为她到时候肯定要掐着我的脖子告诉我这些与我没关系。

哪里会没关系呢,我明知道的,他的死和我的死,错综复杂,早就纠结在一起。

  有点太冷了,我吸了吸鼻子,对着大叔道了谢,一步一步慢慢往楼下去了。

  我知道他来过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归去,这下去的路一样漫长,他未曾走过的,我将替他走下去。

  我又重新迈了二十层楼的台阶,穿行过人世留下的各种不堪与恶臭,一步一步、一瞬不曾错过,带着我未向任何人提起的遗憾悔恨,离开了这座光鲜亮丽的建筑,他的坟墓。

  其实也就是一恍神,或者我眼前一瞬间的黑暗,我一步踩空,在最后两级台阶踩空,摔在地面之上。

  我重新回到世间。

04.十七岁

我回来的时候,洛乔生已在家中了。他神色倒是几分清明,不似平常喝得烂醉,只是他瞧我一眼,全没注意到我跛了脚的样子,我便知道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可心平气和的。

  他问我干什么去了,我没答,只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来,重重放在茶几上。

  他笑了一声,人很快就走了,出租屋里便只剩下我。

  反正也是常态。我撇了一眼阳台,凌乱枯死的花架子里还丢着几件脏衣服,也不知是堆了几日,隐隐散着些异味。

  这几日我跟着施秋一道在外兼职打工,下班了就住在她家里,倒不知道他还留了这些东西给我。我皱着眉头踢开边上的花盆,捡起他那些杂乱的衣物来,全丢进了垃圾桶里。

  十九年了,也轮到我跟他任性一回。

  我这一会无心再给他将家里打扫干净,只拉开我床前的柜子,找见里面好几瓶药片。

  这些个药物都算不得便宜,我买回来也不过是为了应付大夫跟着施秋,平常都没怎样动过,往常睡不着的时候都是一分一秒捱过去的,攒下来的白色药片也不在少数。

  我倒药片的动作算不得温柔,哗啦啦撒了一柜子,白花花的一大片。

这是我骨子里的躁动,生出点毁灭的意思来的时候,反倒快意许多。这就像我在厨房里往各种食物饮品里倒一些东西是一样的,我倒得很多,其中酒中尤甚。我也不怕他会发现,反正酒精早麻醉了他的舌头,运气好就让他死在他最爱的宝贝酒里,若带不走他那一条狗命,大不了就算我倒霉。

我可不是什么好孩子,我恨他,我恨了他许多年。如若不是他,我母亲不会在我高三那年自杀,我不会在凄苦里慌不择路答应了旁人的爱意寻求庇护,我甚至自私地想,如果不是他,也许我与范丞丞不会错过,他便不会死。

我当然恨他,我知道我死了他反倒轻松,我不要他轻松,我要他同我一道,在黄泉路上也要受尽冷眼。

  也许早该这样了。我咕咚咕咚灌了许多水,终于把该吃的药片全灌进胃里,除了嘴里散发的苦味倒还没来得及生出别的感觉,只我到底还是有些怕苦怕疼,立刻躺到了床上,合上眼想入梦乡去。

  只是这一回同从前许多次一样,我满身疲惫,唯独意识仍清明着,本以为忘了的许多旧事一一在眼前重现,却好像回到了从前。

  我又看见了操场上那棵树,他与友人打过篮球正要归来,一抬眼便看见了我。友人笑意促狭,他只对着我笑,一度晃了夕阳,要我看不清楚。

  我这样想,却又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哪里就回到从前,我想过许多次的回到从前,从前却从未来过。

  但我仍是不敢信,我往前走了一步,总觉得这样就与从前不同,可我一步一步往前过去,他仍在光里,我看不清,连那笑意也模糊。

  是他变得不清楚了吗?还是我的意识已不再分明?

  我来不及清楚,痛苦与疲惫将我淹没,直到夕阳慢慢迫近,吞噬他,同样也吞噬我。

  这是我生命短暂又漫长的十九年里,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

  我跌进光里,我跌入黑暗。

  从前倒是没信过什么转世之说,只是这一回我醒来的时候,窗边光彩正盛,耳边似有喧闹欢笑声传来,我怔忡半晌,总以为我这一生黑暗,死后终于得了机会升到天堂。

  还是安琉衣见我发呆,拉了拉我的手腕:“予冬,你醒了?”

  我愣了片刻,想起上回和安琉衣见面,还是才放寒假的时候,后面我忙着打工,许久没挪出时间来一道吃一顿饭。

  再好的感情,大学分在两地,到了假期里也就没这样热络。

  我来不及回她的话,恍然间觉得周遭环境有些熟悉,一抬眼看到黑板上面的挂牌——距离高考还有247天。

  安琉衣见我发呆,复又拍了拍我:“睡迷糊了吗?怎么看着还没醒过来似的。”

  我疑心自己是还在做梦,可眼前的一切太过清晰,甚至连桌上的陈设都与高三那年我所摆放的东西全都一模一样,激起了我关于那时候的所有回忆。

  我心里有一个猜想,正在慢慢变成现实。

  我笑了笑,看向身边的女孩儿:“这两天熬夜看了一篇小说,困得不行。衣衣你说,世界上真有重生这样的事吗?”

  “这我哪里知道呀,我也没经历过,”安琉衣耸了耸肩,“不过要是执念够深,兴许真的能重新活过来也不一定呢?”

  她趴到桌子上,手指摆弄着她摆在桌边的倒数日历:“不过你说重活一回,真的能改正原来所遗憾的事吗?要是还是一样,反倒更叫人伤心了。”

  空气一时沉默了下来。

  我还没来得及去印证自己的猜想,低下头还能看见自己贴在桌角的便签,上头写着我的百日拼搏目标,是京城传媒大学。不过生命朝我剧透了,我知道,那儿我终究也是没去成。

  我慢慢想起来这一回是哪一天了,是高三那年的国庆假期归来,我们只休息了三天,三天一过就回了学校。我这几天熬夜熬得狠了,于是体育课跟着老师请了假,留在班里睡觉。安琉衣一向不喜欢上这课,也一道请假在教室陪我。

我慢慢抬起头来,黑板上上节数学课的字迹还未擦去。下课铃好像在方才已经响过,楼道里慢慢传来些急促的脚步声。

我大概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来自范丞丞的脚步声了,可这一刻,我感到心口的火山重新冒起了泡泡,沉寂多年没来得及爆发的情感几乎喷涌而出,我屏住呼吸,在有人迈步走进教室那一瞬,火山重新沸腾。

那一瞬我突然有了莫大的勇气——真的改变不成吗?那我又何必回到这一天?

  是梦也好,是他们所说的重生改命也好,我既然来到了这一年、这一天,我知道,生命终究会变得不同了。

  十七岁那年的太阳,如今看来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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