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丞丞」
我头一次知道Crush这个概念的时候,只觉得神奇。当时的我才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里挣扎出来,满脑子只有从Abandon开始的高中必备词汇宝典,听人说我今天遇到了一个Crush我还在想——拥挤的人群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吗?
直到我遇见范丞丞的时候。
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相遇属于命中注定,属于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我刚刚好逃离了属于早恋范畴内的时间,北京的冬天来得利落又萧索,最后一片银杏叶被扫干净的时候,天气变得冷冽,而我开始萌生爱意。
我知道,一年四时里,唯有冬天最适合恋爱。
我想也许真是刚上大学给了我用不完的冲劲,找了个任谁看都是借口的理由我就拥有了范丞丞的好友,然后就是低端的猎手拽过来一些一戳就破的话题,我觉得我的爱意太笨拙,偏偏又沾沾自喜。
我几乎透支了我的全部勇敢。
一切也真如我所想象的,或者更顺利一些,总之到这一年的圣诞节的时候,我给他发,我想邀请你书包侧面挂着的小白熊出来过圣诞节,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起来。
小白熊没有时间,他说。
但如果你盛情邀请的话,我代替它去。
我本来跌到谷底的心一下子飘上云端。
其实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真的过过圣诞节。上一次有点圣诞印象是好友往我的桌斗里塞了一个包得很丑的大苹果,不过上了大学了,我没有桌斗,她也不在身边。
但我当时没来得及为此伤感太久,为了这个圣诞节我特地买了一套红色的连衣裙,拼尽全力打扮成了一个属于圣诞节的漂亮女孩的模样。
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很漂亮的,至少范丞丞等在楼下看见我的第一眼,我没错过他眼底闪过的片刻惊艳。
我突然觉得一切顺利得惊人,甚至都忘了一周以前也许根本没扛过的英语四级。
然后我们就像是圣诞节里漫步街头的其他情侣一样,虽然没有牵手,但我缩在袖子里的指尖一直是温热的。
也许有点沉默。我很怕尴尬,于是想法设法地找话题,不多时就盯向了路边的小百货店。我拉着他钻进了百货店,不由分说地给他戴上了一个可爱的麋鹿发箍,不得不说他栗色的发衬着室内的柔光乖顺的不得了。我心里软了一片,刚想拿出手机与他合照,余光瞄到这百货店推出了自己的圣诞形象,一只棕色的高大麋鹿,名字叫Adam。
我一向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立即就指着那麋鹿跟范丞丞比,一声一声Adam这么喊他,那麋鹿表情滑稽看着有点蠢,估计是戳到了属于范丞丞的自尊心,他瞧着有点不高兴,抿着嘴偏过头不理我。
我有点慌,生怕被自己毁了这约会,只好又叫他的名字,我说范丞丞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我的确是个笨蛋,这样了就只能哀哀地喊他的名字笨笨地哄,甚至急得眼圈都要红了就要给他鞠躬道歉,他却突然回过了头,漂亮脸蛋上挂了笑意,头上还带着那头箍,可爱的不得了。
“我不是叫Adam吗?”他说。
他说话的时候总认真地盯着人看,狭长眼眸里流动着些许光彩,叫人一瞬间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我顶顶没有出息,遇上范丞丞就连同学了十几年的语文一块丢盔弃甲,变成一个哑巴,然后就听到自己的心跳,好像由远及近,其实只是越来越快,越发清晰。
“Adam——那你知道Crush是什么意思吗?”
我想说,是一瞬间迸发在空气里的爱意,是汹涌而至在胃里涌动的蝴蝶,是铺天盖地的暗恋和迷恋,是范丞丞之于我,乱七八糟,但珍贵无比。
他却笑了一下,说出我没想到的那个答案:“是猛兽隔离区。”
我好像懂了一点,但其实没明白,只知道范丞丞又拿起一个麋鹿的头箍一道结了帐,挂在我的头上,牵着我走出了百货商店。
牵手一下子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后面就是约会的寻常桥段,我们从电影院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商场门口立着一棵几乎窜到天上去的巨大圣诞树,小彩灯已经点亮,亮片包裹的礼物盒子闪闪发光。
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圣诞树哪里都有,我手机里还躺着几张和圣诞树的呆板游客照,但是身边立的是范丞丞,所以一切都显得新奇又格外美丽。
这时候的商场人来人往,喧哗人声中范丞丞不得不一只胳膊伸到我身子另一边来护好我,我们才艰难地往圣诞树边上去。
这一刻的感觉是很神奇的,地球上有七十亿人,人头攒动里,却唯独只有我与他站在一处,紧紧握着两只手,决计不肯被人群冲散。
如果没有人踩上我白色的靴子,我真希望这一刻能变成永远。
然后我们终于立到了圣诞树边上,我拿着手机拍照,拍完圣诞树再鼓起勇气拉他的手,要他半弯下腰来与我自拍,怕自己显得不好看还要他做人肉自拍杆,就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回,我和他的第一张合照新鲜出炉。
我往后至少又看了要有几百几千遍,只觉得非常好看,非常般配。
等着我终于拍够了检查照片,借着灯光正看见照片上我眼尾贴着亮闪闪的雪花亮片,我像点上它的时候一样欣喜,拍了拍他的胳膊要他垂眸看我的眼:“你看我今早贴的雪花,到现在还没掉下来呢。”
他就真的凑过来看我,但好像是盯着眼睛在瞧,然后慢慢视线下落,落到我吃完饭专门跑到卫生间去补好口红的唇上。我选了最适合圣诞节的色号,本来有绝对自信,却在他盯着我瞧的时候不自觉紧张,下意识抿了抿唇。
他弯了眉眼,突然提起被我遗忘的话题:
“你知道Crush为什么是猛兽隔离区吗?”
我一愣。
“因为稍有不慎,我的喜欢就要不受控制全部冲出来。”
然后他吻了我,在圣诞树下。我被欢喜撞了个满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记得自己忘了告诉他我的口红是他喜欢的巧克力味道。
这一瞬我才知道,什么才叫作Cr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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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故事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毕竟Crush在我看来是短暂的、热烈的、真诚的一件事。那一秒我好像看见我眼尾的雪花落了下来,慢慢落到他的鼻翼。
这年圣诞节没有下雪,以后也许会,也许不会,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毕竟后面冬去春来,北京变得温暖,我就不再那么依恋旁人的体温。
我的怦然心动活在这个圣诞节,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