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地理统考

地理：我四方寻踏，看尽春去秋华，天地浩大，我登上城楼月下，拂去你肩上雪花，只为你描尽山水人家。

“E市未来十五天内温度持续降低，最高只达5摄氏度，并且有可能迎来第一场雪。各位市民朋友出行请注意……”考场广播里播着天气预报。墨远道听了一半，拨通了顾采之的电话。

　　“喂？远哥？”顾采之秒接，“想我啦？”

　　“你们考场什么情况？”

　　“中场休息，还没开考呐。”

　　墨远道刚准备说什么，就听电话那头传来监考老师的催促：“哎那个同学，赶紧进考场了……”顾采之狠狠皱了皱眉。

　　“远哥，我这边……”

　　不用顾采之多说了，墨远道也听到了。

　　他除了让对方安心考试还能说什么呢？

　　“嗯，我知道了，快去考试吧。”然后墨远道忍不住又加了句：“祝你考第一。”

　　顾采之一边加快脚步往回走，一边抓紧问：“你们那个考点是不是快下雪了？”

　　“嗯，刚考场广播里说未来半个月可能会降雪，怎么了？”

“没事……等你们那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一定会见面了。”墨远道他们这个考点在全国最北边，也就是第三考区的E市考场。

　　其实说这话，两人心里都有些没谱，毕竟考场上瞬息万变，尤其是自从考制改革以后就更是人心惶惶了。

　　手机上交给监考老师，顾采之在推门进考场的一刻，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了。在面对考试时，他又变成了那个一丝不苟的学霸。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四十分，考试开始。当前考试科目：地理。当前本考区采用A制度。时间：1小时。请考生做好准备。现在发放试卷和答题卡。”

　　出人意料地，整张试卷竟然难得和以前的形式一样。其中第26题令顾采之卡了好久：“地球直径的两个端点称为（）。”

　　好像是什么点来着？他两根手指撑在太阳穴上，随即闭上眼睛回想看过的地图和地球仪。

　　可是地球仪硬是被他想成了一个球，思维在触及到某个人的那一瞬间停住了，他猛然睁开眼。

　　是啊，地球直径的两个端点——即为对跖点，也就是你和我最远的距离。

墨远道在E市考场数着日子，转眼就到了第七天，然而等了一天也没看见一点雪花。

　　他打开手机，发现雪花标志被阴天代替了。

E市考场这边，休息室是一排楼房，中间两列还搭了廊桥，在地图上美其名曰“凯旋门”。此刻，墨远道正跟龚清他们在凯旋门下的小超市买东西。回来的路上一抬头，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全国今年的第一场雪，居然没有下在大兴安岭。他连忙拨出了那个电话。等到按下按键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电话可能打不通，即使打通了，也可能影响顾采之考试。

　　但话比意识先一步。墨远道伸手接住雪花，欣喜中带着一点失落：“老顾，我们考场下雪了。”

　　可是你还没有来。

　　“嗯，我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正在慢慢走近。

　　“你怎么……”墨远道忽然转身，当即愣在了原地。

　　“因为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啊。”

　　身影清晰可见，顾采之把人拥进怀里。

　　“远哥，我好想你……”轻声细语在耳边响起，温柔而又浪漫。

　　“我也是。”墨远道埋在对方的肩窝处不再说话。

　　“怎么哭了？”顾采之有些心疼，“远哥，我这不是信守承诺过来了吗？”

　　“天气预报说七天后就会下雪，那时候你可没来。”

　　“那天下雪了吗？”

　　“没……”

　　“所以我还是没有食言对不对？你看，统考它都不让……”

　　在风雪之中，在考场之上，谁的吻带着烟火和冰凉。

　　“远哥，你知不知道每年的第一场雪都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因为据说这样两个人就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两个互相搂着的背影似乎就白了头。

　　清晨雪后阳光微醺，墨远道睁开朦胧的睡眼，一歪头就见一大一小行李箱放在宿舍门口。顾采之听见声音后头也不抬翻看旅游指南，洗漱完毕后，顾采之从背后给他背上旅行包，脖子上还挂上相机。

　　“地理考试不是都结束了吗？你还要去哪里？”墨远道有些疑惑。

　　“当然是回去啊，明天统考成绩就出了，附中肯定要开表彰大会。”

　　“开表彰会你去就是了，非要把我叫上干什么啊。”

　　顾采之其实已经从昨晚两人见面开始一直念叨到今天早上了，墨远道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因此他无时无刻不问一遍。

　　“你不想看看我站在台上帅气逼人的样子吗？”

　　“是，特别想看，但是顾学霸什么时候都很帅啊。”

　　“哦？比如呢？”顾采之两手撑在架子床的栏杆上，将墨远道圈在臂弯里。

　　“比如现在你就很帅。”

　　第二天早上，望川附中大礼堂。

　　“本次统考尽管有很多突发情况，但各位老师和同学齐心协力，我校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秦九歌坐在主席台上脱稿发言，“下面让我们欢迎统考全国第一顾采之考生上台讲话！”

　　墨远道其实早就到了，他就坐在观众席正中间的位置。这是秦九歌事先安排好的，他想让顾采之一上台就看到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两人的视线隔着人群交汇，墨远道冲他点点头。

　　内心仿佛有热流涌过，顾采之庄严地朝台下鞠了个躬，流光璀璨，身姿翩然。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顾采之。

　　和你们一样，我也见过红色跑道旁那排金黄的银杏树，闻过生物园里栀子花的清香，青涩的笑声也吓跑过西墙角晒太阳的小猫。

毕业了就不能回到过去，所以今天在我发言开始时，我先来谈谈我的学校。望川附中，这个名字容易让人想起‘忘川’，也正因此，我入学的那一年，校园里到处都是‘奈何桥，阴阳晓，望川中有奈何桥’的歌谣，当时，秦老师还身先士卒平息风波。从知道这首歌谣来历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对某些人和事心存芥蒂，我想要揭露当代的黑暗，让他们还莘莘学子一个安稳的学习环境。于是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不过我是幸运的，我到了淤泥深处捡到了一颗星星。

　　接下来，我来说说这次统考。统考当中，我经历的第一次变故是物理历史合卷考试，也就是‘断代工程’那场。看到‘天再旦’‘天再昏’的资料，有人对我说‘你是远方星球的引力，所以我潮汐不止’。

　　大家也都知道我是理科生，本来没选政治。不过在我们老师困难之时，身为学生当然要挺身而出。我们520宿舍四人周旋法庭。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法官的判决书最后还有一段判后语：‘九歌天问，清浊自分，不问众过，无愧己身。’

地理考试最后，我和同学墨远道在E市考场汇合。墨远道问我，国家在哪里？它不是一个虚幻的名词。南到南沙群岛，北到漠河，你所站的地方，你在考试时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物是人非的故乡，高楼大厦的城市，就是你的祖国。

　　说回附中，这一段时光，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今天之后，我们就要各奔东西，有些人选择实习，有些人选择进一步的学术研究。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做出了决定，便一往无前。

　　去和附中告别吧，告别你奔跑的操场，告别你头顶的绿荫，告别这一方净土。希望大家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能不忘附中的一草一木，不忘记与你朝夕相处的同学和老师们，不忘记你最爱的人和最爱你的人。”

　　说完这句话，顾采之看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他找到他的光了。

　　台下的老师和学生们大概能猜出他指代的是谁，也便一起鼓起掌来。

　　“……最后，要感谢一直陪伴着我们的老师和同学，感谢这三年我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我们，都会有远大前程。

　　这次统考的确有很多意外，或许很多考生都活在过往当中走不出来，但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能带你走出过往的人，拥抱那份耀眼的阳光，变成夺目且温暖的存在。谢谢大家。”

　　秦九歌带头起立喝彩，掌声和尖叫声久久未停。

　　“接下来，请在本次统考中表现优异的监考老师和考生上台领奖！”校长说。大礼堂的音响里已经开始播放几乎是全国统一的领奖背景音乐。

　　校长亲自为他们颁奖，他们被台下摄影师长枪短炮的闪光灯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请各位监考老师和考生发表获奖感言。”

　　秦九歌第一个说道：“我姓秦，‘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的秦，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他把话筒递给旁边的楚辞。楚辞在接过话筒时，手指轻轻划过那人的手背，纠缠了半秒：“我姓楚，‘楚宫慵扫黛眉新，只自无言对暮春’的楚，想日日为你描眉画眼，多年后你仍是少年。”

　　520宿舍四人依次说下去，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

　　“我姓顾，‘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的顾，自从你出现之后，其他人便都是将就，我的心底眼里全部都只有你。”

　　“我姓墨，‘墨花成阵醉题诗，宝带桥头客散时’的墨，风行云未淡，春秋长，终能与你浪迹红尘一趟。”

　　“我姓花，‘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的花，题诗长短句，句句都是你。”

　　“我姓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的谢，为你千千万万遍，即使已时过境迁，我亦愿疼你如初。”

　　掌声忽然比之前响了一倍，台上几人同时偏头一看，政治考试那场的主考官、就是心底温柔至极的那位法官，从大礼堂侧门走过来。校长亲自迎接。

　　他稳步走上台，缓缓开口：“大家好，想必你们都已经猜到，我是政治考场的法官。刚刚听到了你们的发言，那我也来说一句：我姓李，‘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李，桃李开尽韶华，不若你嫣然一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