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政治统考（二）

“快走啦！回双子楼去！”谢翎急着招呼那些考生，他也知道他哥为什么那么着急了。

　　考生们不明所以，但他们也不想在这压抑的地方多待一秒，很快法庭上就没个人影儿了。

　　法官走到办公室窗前，眺望着遥远的天际，喃喃自语道：“法律无情，世人有情，证人一句话，就让庄严肃穆的审判庭多了几分暖意。在这个神圣的地方，无论是证人、被告人、原告，还是犯罪嫌疑人，都不能欺骗法庭。”

　　还有半截话他没说出：有一种证言，法律都会原谅的，那里面蕴藏着一颗高贵的灵魂，它被称为高贵的伪证。

　　一上大巴车，考生们赫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座位上望向窗外，不时地低头在手机打字。他写作效率很高，那几场考试间已经完成了他第一部原耽小说的初稿，正用一些零碎的时间修改调整。

　　“南少！我们政治过了！”

　　“所以，”骆筝南抬起头，轻轻撩了一下头发，“我来接你们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归心似箭，返回时的车程好像短了很多。一到双子楼，顾采之最先跳下车冲上去，于是众人又可以欣赏司机看傻子的表情了。

　　他一开1218实验室的门，就看见墨远道悠闲地坐在实验室里，见到自己回来语气里竟然有些嗔怒：“老顾你怎么才回来呀，我肚子饿了。”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带你去双子楼食堂，你想吃什么随便点，”顾采之轻掩上门，快步走过来紧紧攥着墨远道的手，交错的手掌里，是交付给彼此的心跳与生命，“我不会再失去你了。”

　　实验室的音响里，传来统考广播的声音：“1218实验室考场生物考试结束。考生顾采之、墨远道该科得分100分，以A等级计入总分。”

　　心跳像敲打的鼓点，鲜活的呼吸喷在耳边，墨远道的心里一软，忽觉如释重负，所有的恐慌都在这一眼暖色中消逝如烟。

　　“我现在知道，我语文考试那两分扣在哪了。”

　　顾采之看着他的眼睛，示意他接着说。

　　“‘桃花不换酒’的下一句，很多人受到传统语文课的影响都以为是考对联的知识，就选了对偶句‘松竹不问情’，就连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从今天起，我知道错了，‘桃花不换酒，只换真心人’。”

　　“别担心，长路漫漫，同心的人不会走散，”顾采之说着，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远哥，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对于你这个大胆的想法，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刑警有一身敏捷的身法，特警有一套精准的枪法，”墨远道说完，才把目光重新移回顾采之脸上，“你刚才有什么想法来着？”

　　“呃，我……”顾采之想了想，好不容易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了，他家远哥又这么可爱，这次就不怼回去了，也就没说什么。

　　刚才那会儿，门外正闹腾得不可开交。原来是附中选了生物却被分到其他考区的考生们一天前就考完了，都来找顾采之和墨远道对考试答案，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等来等去都没等到人。

　　花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和谢翎他们下车以后紧跟顾采之，恰好第一时间赶到1218实验室，死死拦在门口：“我花羽拿头发誓，楚老师有事要找他们说一下，你们有点耐心再等等。”

　　“是，说了快一天一夜了，哑巴刻字都已经说完了，怎么楚老师说个话还要先学拼音吗？"龚清白了花羽一眼，就要把其他学生赶走。

　　“怎么，没见过小两口吵架吗？赶趟儿来劝和啊。"正在此时，顾采之带着墨远道走了出来。

　　好了，墨远道眼睛通红，大夏天的披了一件高领实验服，与其说是跟着顾采之一起出来的，不如说是顾采之扶着他出来的。

　　龚清瞥了一眼顾采之，显然是有些误会了：“这里发生什么了吗？”

　　其他考区众人：“好的！告辞！再您的见！”

　　明明是生物考试更危险，但这一刻却更让这一百多人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楚辞，”秦九歌一指考生，“你看。”

　　楚辞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考生们议论纷纷：“那咱政治就算考完了？这么快？这么简单？”

　　“废话，作证那么容易啊？好在我们这个考区有花神！”谢翎回答，又蹭到花羽身边，“估计监考和命题人都想不到你一句话终结一场考试。”

　　花羽轻笑，藏起了自己的心有余悸。

　　“楚辞，你也真是的，都不会保护自己。法官判你我无罪，我可要好好罚你。”秦九歌勾起嘴角，侧脸被光线勾画出好看的轮廓。从楚辞的角度看过去，他垂眸时眉眼狭长深刻，眼尾深深氤氲出墨色的气息，眉眼中似存风雪凛冽。也许是下意识，眉峰微挑恰如明月霁风，莫名的，带有一种强烈的儒雅疏离的压迫感。

　　那种说不清的空明、纯粹和压抑，极其吸引人，让楚辞禁不住想起盛夏的灯火竹影。

　　就像……那天上仙。

　　他盯着那人莫名想到。

　　楚辞握拳试图掩饰自己频率极其反常的心跳，鼻尖抵着微颤的冷湿的指关节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悄悄理了理衣领。

　　一双眼笑意潋滟，眸光柔成了一潭烂漫春水。

　　“你妈有说过你长得很帅吗？”

　　秦九歌狭长眸光浅扫过他，眉眼含笑意味深长地挑眉，终是犹豫的舔了一下嘴角：“别闹，说正事。”

　　楚辞用舌尖不爽的狠狠抵了抵虎牙内侧，灯光下，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拢在光线中，墨发微乱更衬散漫强调。秦九歌眯眼贴近楚辞，眸中已带有了几分威胁意味。摊手时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实属令人瞩目。

　　秦九歌盯了半晌，没忍住拿玄清折扇敲在他白净的掌心。

　　场面出现短暂静默。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秦九歌带着明显笑意上浮的眼尾，他得逞后转身要跑，迅速用手抵住秦九歌恼羞成怒要敲上他的折扇，还是踉跄着被踹了一脚。

　　“罚什么？”楚辞问。

　　“你愿意？”

　　“你就是我的最高法院，我的一切都在你管辖范围内，听从你的自由裁量。”这话其实说得隐晦，深层的含义秦九歌这个文科老师自然懂：你就是我的专属法律，带有莫名强制性，无法不欢喜。

　　“我倾尽一生，囚你无期。”秦九歌说。

　　秦九歌扶楚辞到角落休息。他还要给其他几个学生进行总分，暂时没办法送楚辞回宿舍。

　　考试结束，待考生都回去了，秦九歌横抱起楚辞离开。

　　秦九歌瞥了楚辞一眼，抱着他就换了个姿势，让楚辞惊叫一声，更用力的揽住秦九歌的脖子，两条长腿盘到秦九歌腰间。

　　秦九歌也没想在大路上太过分，只想警告一下楚辞，于是听到楚辞求饶便放过了他，把人带人回了双子楼宿舍。

　　楚辞连着一周没休息，这会儿也确实累了，到了宿舍就有恃无恐地往床上一倒，装死装得炉火纯青。

　　“尸体”呻吟了一声：“年级组长，您忍心么？”

　　秦九歌十分忍心地压了上去。

　　楚辞已经放弃抵抗了。反正左右都是他的人了，上下还有什么关系呢？

　　“九歌，我喜欢你。”楚辞松了一口气，眷恋地蹭着秦九歌的胸膛道。

　　“我爱你，做我的伴侣吧。”秦九歌眼里带着一丝柔情，温柔的说。

　　没想到楚辞这么快就表白了，秦九歌当场给办事处打了个电话。

　　楚辞脑子从秦九歌告白开始就成了一片浆糊，迷迷糊糊地跟着他来来回回，等他清醒的时候已经在宿舍里了。

　　“九歌……我们这？”楚辞有些呆呆的望着秦九歌问道，感觉不太真实。

　　他眉间映着淡淡的光，眼光灼热得很，狭长的眼睛半阖着，陷落在眉骨和鼻梁的阴影里，依然能看到眼底一片通红，带着三分嗔怒，三分委屈，三分热情，一分倦怠。

　　“爱我，九歌……”

　　“我在，楚辞，我在……”秦九歌想，怎么可以这么清瘦呢，真是让人心疼，“热爱让我们开始，责任让我们坚持，三年了，我找到你了。我懂你冰冷之下的热忱，你懂我温柔之中的执着。”

　　一刹那，他忽然理解了古人所说的巫山云雨枉断肠。

　　哪里是断肠，楚辞叫一声，他简直都能把命给他。

　　“九歌，我错了……”

　　“知道错没用，你记住自己错了，下次不敢再犯才是对的。”

　　楚辞明显被这语气唬得一愣，结果这几秒就被秦九歌夺了先机。

　　“大宝贝，”秦九歌纤长的手指搭在楚辞腰侧，出口却是温和的威胁，“你说，别人能看到的概率是多少，嗯？”

　　“你吃错药了？百分之零！”

　　“再说。”

　　“呃……百分之……”楚辞当场明白秦九歌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了。

　　“楚辞大宝贝，你怎么能仗着我这么喜欢你，就把你们生物学那个严谨科学的原则精神都忘了？”秦九歌双手朝圣般拂过楚辞的条条肋骨，犹如走过一道道爱的山岗。

　　楚辞心说这科学吗，等我拿上解剖刀你原地死亡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秦九歌：“那我只好让你一直待在宿舍了？”

　　楚辞一直都很冷漠，整个人呈现出“我是高高在上的神”的感觉，这让秦九歌很是头疼。

　　“我的楚巡考，您可真是厉害啊……”

　　楚辞转过头，不再回答他。

　　秦九歌却凑过来，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那我厉不厉害呢，大宝贝？嗯？”

　　“哼……”楚辞一脚把秦九歌踢开。

　　“别这么凶嘛，啊？”秦九歌靠着桌子，笑问。

　　他觉得这一室温情像是一场梦，在外人眼里他们仍是一对普通的年级组长和老师。

　　在这里，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

　　他好像爱上这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