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政治统考（一）

政治：头顶乌纱，八面獠牙。殿上喧哗，步步莲华，只为你乱这江山崩塌，枯骨成沙。

　　顾采之一上车，车里竟然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司机。

　　“你……这车不是无人驾驶的吗？”

　　司机摆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那飞机不是有机长？”

　　顾采之心说你有本事把车当飞机开一个试试，但他怕自己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让统考负责团队判个考试违规又对墨远道做出更过分的事，也就转身找了个座位坐下，大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大巴启动后，平时播放宣传片的屏幕上开始播报考试细则：“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考试开始。当前考试科目：政治。当前本考区采用B制度。时间：以考试具体情况为准。请考生做好准备。”

　　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个小时后司机一拉手刹：“各位考生，到了！”

　　车窗外是一排建筑，主楼不高，有着大海的颜色，深邃的外观下隐藏着理智，宽阔的角度中携裹着洁净，透着庄严肃穆，闪烁着法律神圣的光辉。在那数扇蓝色玻璃窗内，正迎接着百姓人生、世间纷争。

　　“走吧！”考生们下了车。

　　法官身穿黑色法袍，助理与书记员身着灰色制服，正襟危坐在审判席上。被告席上是楚辞，秦九歌站在楚辞身边，在他们身后由贺守月充当法警。旁听席上坐着文科班的考生，看样子是已经去过警局办完事了。

　　统考广播当然也没放过法庭：“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六点，考试正式开始。现在宣读考试题目：实验室案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学校案件，关系到所有统考考生和监考老师，今对此案进行审理，被告楚辞、秦九歌到庭。考生须出庭为被告作证及辩护，辩护成功则撤销生物考试中的惩罚。现在开庭。”

　　法官敲了敲法锤，简单介绍了实验室案的前因后果，按流程走了一遍。

　　“现在传证人到庭……证人呢？”

　　楚辞下意识地去看秦九歌，秦九歌把衬衣袖子往上翻卷了一圈，拉住楚辞的手：“别怕，我在呢。”

　　考生们窃窃私语地现场商量：“怎么办？这一场谁上啊？”“老顾呢？老顾没在吗？”“哎呀那让花神当证人吧，他文科挺好的。”“行，我去作证，你们辩护啊。”

　　花羽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大格局，他挺身而出，在证人席落座。

　　“花羽同学，特遣署上诉你们学校的楚辞老师故意伤害学生，年级组长秦九歌坐视不管。现在请你作证，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没有，则对秦九歌不做处分，如果有，将撤销历史学科带头人这一称号。你的证词很重要，直接关系到案件的性质。”

　　花羽意识到政治考试就是这个以后，真想冲上前去见他的老师。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感。

　　花羽将右手放在胸前，掷地有声地回答道：“我以上帝的名义回答法庭，眼前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回答完毕！”

　　被告席上，秦九歌看向楚辞，眼里有星星在闪。

　　法官看了花羽好一会儿，用力敲响法槌，严肃地说道：“证人证言有效，法庭宣布暂时休庭。”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大门被推开了，顾采之从门外冲进来，直冲到贺守月面前：“贺警官，你不是说最多拘留十天的吗？”

　　秦九歌连忙站出来：“楚老师不会有事的，我只要你们平安地活下去。”他以为顾采之是为楚辞维权，谁知那只是顾采之觉得判得太轻。

　　“错了，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平安二字，不过您也可以放心，我们会活着，好好的活下去，直至该死的人都死了为止！”顾采之也过于激动，导致本来还没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剧痛充斥在四肢百骸中，令他痛苦不堪。

　　“哥，你怎么了？”谢翎看顾采之疼得卧在地上，就要过去扶他。

　　“翎子，不要伤心，一切都是命数，我命该如此！这一生，我虽然经历了至暗时刻，但幸好，幸好有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令我这一生不会尽是错误。我比你大一点，我不知道未来你会遇到什么，希望你一直保持初心。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是需要什么哥哥帮助的地方，我永远都在。谢翎，若有下辈子，你还是我弟弟好吗？”

　　“好，自然好，但我不要你死。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谢翎双手扶着顾采之的肩膀，“咱们上一场不是刚考了生物吗？你身体里还有几百万个细胞为你而活。”

　　“几百万个细胞为我而活又如何？细胞终究会死去。”

　　谢翎一时间愣在原地，还是被细致的秦九歌察觉了，他替谢翎回答：“细胞是会死去，但是，会有新的细胞为你而生。总有一个人，在默默关注你默默关心你，错过了落日余晖就别再错过满天星辰。”

　　法庭上静得出奇，大家似乎都为之动容。

　　法官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深呼吸了几下。

　　门外渐渐变得喧嚣，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几个警察押着好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警察向贺守月一点头，然后向法官汇报：“法官，根据贺队长的分析，我们抓到了联队的犯罪嫌疑人，现将其一并告上法庭。”

　　十几个被告挨个审理，一眼看去，旁听席坐着黑压压的一片，沸腾躁动的气息充斥在整个审判庭。庭前，顾采之不知道看向何处开始独自深思，周遭的声响不能影响他一分。有人不断地举手发表意见，有人激动地据理力争，有人一脸忧愁拿着单薄的材料略显紧张，此时的他三分严肃七分认真，眼神格外坚定。突然他对谢翎悄声说了句什么，谢翎立刻出去了。

　　而在这边，庭审在法官的指挥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直到某一时刻，法官问：“证人和辩护人还要补充什么吗？”

　　考生们看着花羽，花羽看着顾采之，顾采之看着法官。所有人屏住呼吸开始等。

　　等待的时间是安静的，一秒一秒格外漫长。顾采之握紧了拳，看起来比谁都要紧张。

　　两声敲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哥，找到了！”

　　顾采之接过谢翎手里的东西，移交给法官。

　　“证人提供新的证物，是……实验室导管？”

　　“是的，”顾采之略微俯身，“这是我们上一场考试发现的、控制受害人的导管。法官不妨看看上面写的字，crane，hand，moon——贺、守、月。墨远道用生命留下的证据，就是为了指控贺守月警官的罪行。另外，我刚让谢翎登入查分系统，系统里每一个考生的统考成绩，物理历史几乎低得离谱，但我们考场播报成绩时是90+5分。而众所周知，那场考试有黑客的介入。所以，谁能改动系统，谁就是罪犯。”

“我说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尽是歪理呢？谁能证明余七月犯罪啊？”

“停，就凭你这句话，”顾采之被谢翎扶着站起来，“余七月是谁？”

　　“呃……”

　　“她就是余湘晚吧？”这种问题显然不会得到回应，所以顾采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再者，Black Swan是全国乃至世界顶尖的黑客队伍，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必定恪守职业道德，余队在给我们布置任务时已经明说自己受伤，她哪有精力去黑掉统考系统？”

　　旁听席上的考生为顾采之精彩的堪称辩论赛的证词鼓掌，法官使劲敲着法槌：“咳，肃静！警察把罪犯主谋抓起来！”这当然是指的贺守月。

　　贺守月到底是刑警出身，一通拳打脚踢，但法庭之上法警当然更占优势，他们见惯了这种行为，钳制住贺守月的同时心里嘲笑就连特遣署的支队长也不能免俗。

　　“犯罪嫌疑人贺守月，你可以为自己辩护。”

　　贺守月犟了半天，最终还是在法庭庄严到可怕的气氛下开了口：“我认罪，一切都怪我。最初就是我想要改革考制，因为余楚月受伤很难说能不能参加世界邀请赛。我跟她好了这么久，深知一个职业黑客如果不能参加这最高境界的比赛得有多伤心，所以我希望她能换个角度发挥自己的作用，才试图通过考制改革让她成为物理历史合卷的出题人。在我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楚辞来找我并提出了同样的想法。志同道合的人当然要一起办事，我就联合统考负责团队私自改了考制。我……我只是太爱她了……”

　　顾采之听不下去，厉声喝道：“呵呵，真是可笑，凭什么你的私心要用别人的生命达成？你敢说这是爱吗？如果余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恨透了你！”

“不，不会的，七月一定会很感动……刚才你问我余七月是谁？其实你心里已经猜到了，那么你就相信自己，你是怎么想的，事实就是什么。”

　　“少废话，我怎么想的是一回事，你告诉法官是另一回事。”

“唉……七月……是她的原名，她因倾慕秦九歌而改名余湘晚。而你们看我的名字，这也是我后来改的名：鹤守护七月。”

　　30分钟后，生物统考实验室案在法官庄严的声音中落下帷幕：“综上所述，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判决如下：犯罪嫌疑人贺守月犯故意伤害罪，判有期徒刑三年，并从警队除名；楚辞为从犯且并不知情，本庭判其无罪，今免君刑，望君悔过；秦九歌本身无罪。实验室案正式结案！”

　　旁听席上掌声雷动，一个、两个、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本考区政治考试结束。第七审判庭考场考生顾采之、花羽、谢翎该场得分100分，以A等级计入总分；其余考生该场得分90分，以A等级计入总分。”

　　法官刚要离开，又叫住了顾采之：“顾同学，出于你们在法庭上的勇敢和智慧，统考撤销了上一场考试中的惩罚。快回去看看吧。”说完，又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顾采之感受得到自己身上不再剧痛，伤口也奇迹般地很快愈合了。他还琢磨着法官这一表情是什么意思，突然之间恍然大悟，拔腿就要往大巴车那边跑，只留下一声“我谢谢您嘞”悬在半空中。

　　法官在接受了秦九歌他们的鞠躬后起身走下审判台，衣摆与笑容同时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