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逆天

我不明所以，涉及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匀褚这么急，想来戚熙桃催动的或许是些对自身极其损伤的秘术。

循着金光我们很快赶到了平台，却见金光已经把整个平台罩住，太后已呆坐在椅子上，而那个萨满也已经似是疯魔了的状态。我们却被金罩“拒之门外”。

“这是怎么回事。”我搞不懂状况，自然开口问匀褚。“这是西南秘术里最复杂的一种，可以逆天而行，在金罩中的所有人受到戚熙桃的控制。也就是说，戚熙桃可以随意支配分配他们的寿命、状态。”

“这么厉害？”我听得有些傻眼，但只看太后与萨满的状态便知道匀褚所言不虚。“会这个的人很少，即便是会也不能把范围圈得这么大。”匀褚却无奈地摇摇头，“如此，戚熙桃便不仅仅是逆天了，恐怕我也是无法了。”

戚熙桃却听不见这些，只见她跟前的容予脸色逐渐缓和，似乎有苏醒的趋势，而台上的那些孩子们似乎也逐渐清明，不得不感叹，这西南的圣女也有一颗怜悯的心。

却听见一声巨响，金光罩应声而破。

“噗——”戚熙桃似是气血逆转，吐出一口黑血，软软地倒在地上捂着心口。“快！扶住她。”匀褚反应最快，拉起我便往她身边去。我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却能感觉她的虚弱。匀褚口中也念念有词，却最终放下了手。

“不用了，我自知是...无救的。”戚熙桃气息微弱，眼中却有许多欣喜，“能救了他...我便足够了。”

匀褚只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腕传了些什么，戚熙桃似乎是恢复了一些，“我只能助你多喘息片刻，有什么要说的你便与容儿说罢，你的心愿什么的。”

“这样甚好。”戚熙桃勉强撑起身子，往容予那挪了挪，拉住了他的手。“自我入宫，便是一眼万年...”她看着容予，眼中情丝万缕，“皇帝对我极为尊重，后妃也只是让我方便住在后宫的借口。他曾说过，若是一切了了，容予也愿意，便把我许给他，我自是很开心的。”

“只是我终究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她凄凄地笑了。其实戚熙桃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带着西南特有的玲珑气质，若是穿上她们的服饰想来是更为明亮艳丽的。“你笑起来很好看。”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该怎么安慰一个明知已经没有多久可活的妙龄少女。

“谢谢你。”她看了看我，眼神中有些复杂，“我知道容予他...有你这样的朋友，他很满足。这样便好了。”她又转眼去，一眼又一眼，总也看不够。

“方才我，实在是太想给那个老妖婆一个教训了，只是那个萨满多少有点本事，最后只能剥去了她不少寿命。”戚熙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但没事，丁莲稚吃的解药也是毒药，明日，最迟后日便无救的。他们那些恶人的寿命，都被我剥去给那些孩子们了，还有容予。”

每当说起容予，她眼中便是化不开的柔情，“我把我能给的，还有我的那些秘术医术，都给了他了，只剩这一手金光...”她看着容予，思索片刻，抓住了我的手。

我能清醒地感受到，方才那道金光如同一股温暖的风吹遍了全身。

“这是我们西南圣女护身的本事。”她告诉我，“我不会告诉你如何用，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那样容予一定会伤心。我只把它传给你，便能护着你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这样，容予便会开心。”她最后再一眼一眼，想要将容予刻入自己的灵魂一般看着他，“他开心，我便开心了。”

匀褚在一旁看着，有些惊讶，但最终也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直到皇帝的人赶来，容予才慢慢转醒，匀褚已经离开。我将现场的事情一五一十转达给了他们，包括戚熙桃舍身救了众人，还有那些情意。

容予听罢愣了很久，之后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戚熙桃早已不再呼吸的身体。太后虽说没有疯癫，却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碍于这样传出去实在是丑闻，皇帝遣人将太后与戚熙桃一同关入建章宫不得出。

此事在前朝后宫都掩盖地极好，对外也只称戚熙桃突发急症离世，为着是西南的人，办了极其隆重的丧礼，撤了后宫的身份，而是以使臣贵客的礼，按着公主的礼制办的。

毕竟，如果她没有来这里，在西南一定是个快乐又善良的公主，一定会一生平安喜乐。而不是被卷入这肮脏的宫廷斗争中，为了爱人与善心送了命。

匀褚说，如果她只救容予，再脱身，最多也就是有些损伤，却不至于要了命。只因她还要救那些孩子们，又与萨满斗了一番，才最终落得如此。

自她从山庄回来，一直到丧礼结束，西南使臣护送回乡，容予都一直守在她身旁，本就寡言少语如今更是一言不发。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过往，究竟是如何最终情根深种，我不曾问过，但或许容予曾经不懂，如今想是懂了。可眼前人已离去，这懂得来得太迟太晚，已经来不及。

“容予，她已回家了，你也要保重自己。”丧礼过后，容予还是跟容老太医一同住在未央宫中，眼见如此我也总要开口劝几句。昔人已逝，活着的人又怎么能一直沉浸在过往呢。

“娘娘，您又何曾放下过思檀娘娘呢。”他却开口来驳斥，旋即发觉言语失礼，“抱歉，我今日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我自然也不会介意，与他同坐在廊下，“你与她，我与思檀，是一样的，却也有些不一样。”

“臣，过往...”他如此才开了口，“并非不知她心意，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我自觉配不上她，亦不想让她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精力。”他远眺天边，仿佛这样就能看见她的身影，“她那样明艳活泼，怎么能浪费在我这样的人身上。但若是早知今日...”

“过往的时间不可追，世人皆知。”我叹了口气，“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早知道，如此便是错过了，或许也是注定。”

“她将她的所有都传给我了。”他垂首，“她毕生所学，那些医术秘术，大多是救人的，她知道我喜欢。还有她那些记忆，那些快乐的、难过的....”

“那些难过，都是我。没有我的之前她都是无忧无虑快活度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遇到了我，是她的不幸。”

“遇到了你，她才知道这世间不只有快乐还有悲伤。”我拍拍他作安慰，“人世间喜怒哀乐，总是要都体验过才算是一世为人了。你不要太过怪罪自己。对她来说能遇到你，才让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有了意义。”

“若是你一蹶不振，便是误了她对你的一番心意。”过往我最讨厌旁人拿思檀对我的心意来威胁，如今却也不得不这样安慰他。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重新振作。

“你既如此真心安慰我，我便也要将我心中告知与你。”他思索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我过去，震惊于你对我的态度，后来是感谢。其实那日验亲之前在正厅，我很心虚。”

“我自知，自己对你的心意并不单纯。”他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所以我也不敢去见她，我很为难。”

我叹了口气。这些自然是我早就知道的，前世今生，我又怎会看不透这个。但我既已是宫妃，更是他皇兄的女人，又如何能够与他相守。

私心说一句，午夜梦回时，我亦幻想过或许与他一同白头也是桩幸事。

但这些话，是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如今我已明了了。”他起身往院中走，“皇上意思是待一切完毕，便给我封个亲王，在宫里宫外安排个住处，做个闲散王爷。届时我会请奏不再娶妻，或许可以让戚熙桃的牌位入我府中，这样独守一生，护你平安。”

“便是我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