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六）

天刚蒙蒙亮，麻沸散的药劲渐渐退去，身体的疼痛感逐渐复苏，后背的戒鞭伤痕叫嚣着他的存在，忘机便被这刺骨的疼痛叫醒，即使有安魂香燃着，也再也无法睡去。秋季的清晨已有凉意，但静室内已暖烘烘的，想必是兄长生了火炉，饶是如此，忘机也被这深如骨髓的疼痛出了一层冷汗。被冷汗浸湿的伤口，疼痛倒是愈发难忍了。兄长还在一旁熟睡，为了不吵醒兄长，忘机抓紧了枕头，双目紧闭，不让自己哼出声来。这样忍了几柱香的时间，身体接近脱力，忘机感到了少有的无力感，上一次还是在小时候的那次雪夜，忘机看了看枕边的钱袋，伸手握紧钱袋，把自己再次禁言了。不知过了多久，喉咙干渴，忘机挣扎起身想摸到床边的水杯，这一动作扯到后面伤口，一时疼痛加剧，无力跌在床上，曦臣被惊醒坐起问道：“忘机，怎么了，可是疼得厉害？”没有听到回话，曦臣起身来到忘机身边，这才发觉弟弟把自己禁言了，解开禁言，只见忘机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微微喘息起来，眼眶已有泪花，曦臣那见过忘机这样一时红了眼眶跟自己生起气来，气自己睡的熟都没有察觉忘机醒了，又气弟弟太要强。曦臣给忘机喂了些水，看了看里衣有血迹，便知是伤口裂开了，曦臣拿来纱布，动作极轻的解开缠在忘机身上的纱布，上好药后换上了新纱布，这一番换药不亚于一场受刑，忘机咬紧了帕子，时不时能听到低低的闷哼声。曦臣替他拿出帕子，忘机大口喘息起来，曦臣一摸脉象察觉他气息不稳，定是硬撑伤了心神，便用灵力帮他调息，直到脉象平稳，忘机道：“让兄长费心了。”曦臣一改往日温柔严厉道：“不许再施禁言术在自己身上。”忘机道：“好。”见兄长别过头去不理便知他这是生气了，忘机轻轻拽着兄长的衣袖，这一拽让曦臣想起了幼时的忘机，曦臣又怎会真和他生气便道：“折腾了这么久，饿了吧？”忘机点点头，曦臣：“等我去拿饭食。”

曦臣特意让厨房做的补血的膳食，曦臣端来看忘机想起身忙说：“忘机，躺好。”曦臣盛了一碗粥坐在一旁大有要喂他的架势，舀了一勺喂给他，见他咽下，曦臣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别闹别扭了，不想让我喂，那就快好起来。”

曦臣给忘机喂完粥，忘机额头上已有一层薄薄的汗，曦臣用帕子轻轻擦去。弟子送来汤药，忘机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曦臣把汤药放在一旁，刚刚用完饭食，这药也不急于一时。曦臣看忘机神色似是想问什么，说道：“忘机，昨日是江姑娘的头七，今日金家、江家会把江姑娘和金公子的棺椁合葬到金家祖墓，如今仙门世家伤亡惨重，一切事宜从简，叔父以命人送去帛金。”忘机道：“那魏婴他……”曦臣道：“魏公子被你送回乱葬岗后，便没有了动静，目前是安全的。”忘机听到魏婴是安全的，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便道：“多谢兄长。”曦臣摸了摸药碗道：“忘机，把药喝了吧。”忘机点点头，汤药喝了有一半，忘机觉得胃里有些难受，额上也布满了汗，曦臣也不再勉强。忘机脸色愈发苍白，接着重咳几声，吐出一口瘀血来，曦臣喂给忘机清水漱口，收拾干净地面的血，受了那么多记戒鞭，心中必有瘀血，吐出来也好，只是忘机面色像一张白纸，看着让人忧心。曦臣擦去忘机额上的汗珠，看着弟弟眉头微绉，握着的钱袋的手也紧了些，这才发觉弟弟在强忍疼痛，想来是刚才的咳嗽牵引起后背的戒鞭伤痛，曦臣想用灵力帮忘机缓解，忘机道：“兄长，你身上的伤未好，这两日又给我输了不少灵力，不要再为我耗费灵力了，不要让忘机心中有愧。”说完便又咳了几声，曦臣道：“好，忘机，你别着急。”忘机缓了一会儿道：“兄长，你给我吹首曲子吧，许久没有听到兄长的箫声了。”曦臣道：“好。”曦臣拿起裂冰，一首安魂曲让忘机有了乏意慢慢入睡。曦臣帮忘机盖好被子，整理了额间的碎发，轻轻抚摸着忘机的头道：“睡吧。”